大使的邮箱中，几张图片被下载和点开。
密集恐惧症警告。
入眼便是嗡嗡嗡嗡兹拉兹拉的声音，初看还以为下雪了，街道上，天空下，四处都是密密麻麻的白色的犹如雪花般飞舞的物体，细看才能瞧见翅膀震动的虚影，密密麻麻地充斥着天空，占领着街道。
到处都是逃逸、惊呼和哭喊的人群。
被啃得七零八落、宛如虫蛀的房子，还有爬满了虫子的汽车。
以及一段视频。
视频中，有恐惧的低语，有急促的喘气，是法语。
“它们到处都是，天啊，这些绝对不是蝗虫，这他妈的绝对不是！”
国王在一旁低声翻译出来。
那视频只持续了一分多钟。
混乱的街道，弃车而逃的人们，到处都有的尖叫，还有火光，以及宛如沙尘暴般聚散呼啸的虫群，有人挥舞着燃烧的衣服试图以火焰驱赶，有人驾驶着轰鸣作响的摩托车试图以噪音驱散，有人则是用力地跺着脚，试图踩死这些可恶的虫子，还有人开着车准备逃离。
但这些都没有用。
无惧火焰。
听到摩托车的噪音后反而冲过来，以极快的速度覆盖了整个车辆，骑手仓皇摔倒爬走，密密麻麻的蝗虫包裹着摩托车，甚至能听到细细的啃噬声，车辆也被包住，略微锈蚀的车身之外，爬满了蝗虫。
那在天空耀武扬威的密集虫群遮天蔽日，宛如恐怖的妖魔一般，时而在天空展露形体，时而向大地俯冲掠食。
远处，有房屋在坍塌，巨大的卫星天线轰鸣折断。
视频的最后，只拍到了一团银灰色的狂风向拍摄者袭来。
手机的摄录装置捕捉到了声音，除了拍摄者惊慌的叫喊和仓皇逃窜的脚步声外，还有恐怖的嗡鸣声，让人头皮发麻。
手机于慌乱中坠落地面，发出碰撞的声音。
拍摄者恐惧的逃亡声越来越远。
但依然处于拍摄状态的手机，其镜头朝上，依然维持着工作状态，并且不断传输着画面，镜头之中，是沾染着污渍的天花板，以及一小部分窗户。
画面中，黑压压的虫雾击碎了窗户，如风般涌入。
嗡嗡的振翅声连成一片，充斥着整个音响，只听到声音，就能想象出画面，想象出那种情景，令人浑身不适，遍体发麻。
已经逃跑的拍摄者的声音渐渐远去，渐渐消失了。
或者说已经被虫鸣声压制。
镜头中的世界变得很安静，只剩下了一种声音。
而后，画面开始微微地震动。
咔嚓咔嚓的声音渐渐响起。
镜头中的画面变化，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继而，莱卡镜头所拍摄到的世界中，一只巨大的虫首，自下而上，慢慢出现，慢慢地爬动上来，直至镜头面前。
因为距离的缘故，它是如此巨大，又是如此清晰，微微张开的上唇，所露出的宛如牛角一般的大鄂，咀嚼式的口器，切齿叶，臼齿叶，闪耀着莫名的芒光，昭示着它的凶残与饥饿，这个角度也能看到它分布在脑袋两侧的眼睛，泛着赤红色的血芒，仿佛在看着镜头，仿佛在看着屏幕前的所有人。
这世上的绝大多数昆虫和鱼类，若是扩大到与人类差不多的大小，甚至一只中型犬的大小，其外表结构，就足以唤醒所有人心中最原始的恐惧。
怪物。
张开的口器，带须的附肢，坚硬的末端具翅，多节的叶片，中央的囊状舌，就在屏幕前，抖动着，晃动着，摆动着，甚至能看到打开的唾管所滴落的液体，锋锐的切断齿宛如铡刀一般刺下。
咔嚓，镜头的外玻璃片碎裂，蝗虫咀嚼着，撕裂着，啃咬着，而镜头依然记录着这一切，从这个视角来看，就像是一个人在生前所看到的最后的场景，一只可怕的虫子将他啃噬撕咬，一点点吃掉。
电脑前的几个人都撇开了目光。
过了十几秒之后，大使艰难道：“它……它们在吃手机？”
康劲竹自不必说，哪怕是高贵如国王，身份不凡如大使，他们也只是政治家而非情报部门与暴力机关主管，这样的画面让他们心生不适。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康德。
康德露出了白猫、地铁手机老汉等混合表情。
康劲竹这才想起了儿子的设定——这厮怕虫子的。
原本是不怕的，但小康德有两个优点，第一是想象力丰富，第二是喜欢看书，自从他看完了一本昆虫图鉴之后，就变得害怕虫子了。
然后家里的藏书多了一个功能，除了阅读之外，还担任了翻天印的兼职，只要家里出现了虫子，无论是飞的还是爬的，都要死在康德的远程降维打击之下，从老家到城里，无数的虫尸增加了康德投掷技能的熟练度，这是个见了知了都会吓得哇哇大叫撒腿就跑的精致男孩。
……可你不是有超能力吗？
康劲竹自认为发现了华点，心中暗喜，问道：“害怕？”
明天就去外面抓点虫子回来锻炼一下儿子的胆量。
这叫恐惧疗法。
康德皱眉道：“面对面就不害怕，看着视频觉得恶心。”
因为只看视频的话，什么都做不了。
这很正常。
譬如恐怖游戏，允不允许玩家持枪，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游戏体验。
比较有代表性的，是某个号称要回归恐怖的系列恐怖屑游戏，虽然是这么说着，但依然在dlc故事里给玩家发了动力拳套。
于是这游戏名字就变成了《叶问7》。
康劲竹又问道：“所以……你有办法处理吗？”
作为父亲，他实在不想看到儿子去做危险的事情，但经过了这几日的经历和思想斗争，康劲竹不得不痛苦地承认一个事实，他已经无法替儿子决定什么了，如今的康德有足够的能力和理性决定自己未来的路。
但即使如此，即使知道无用，也还是要坚持说，还是要啰嗦。
这就是父母。
“不知道，但要做好准备。”康德回答道，“如果这些虫子是大鲍勃搞的鬼，你觉得它们只会乖乖地待在比亚冈吗？”
康劲竹一时无言，只能叹气。
国王脸色发白……是的，一个黑人脸色有些发白，显然是极度震惊乃至恐惧，他的国民刚刚遭遇噩梦，新的危机已经迫近。
这样的打击和压力，即使是一名王者，也无法轻易承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