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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老底相互攻讦 缓立后息事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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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齐自然懂得如意的意思,她是想要自己为何叔达平反,严惩当年滥杀无辜的执刀行凶之人;再修补梁史,为忠臣立传;可是他却终是无能为力:“令白,你难为朕了,朕是天子不假,可也不是什么事都能干的,这是违逆祖宗之事,朕确实难以为之。”

    如意没有说话,这本是她意料之中,以元齐的秉性,是死也不会,亦是不敢,在根本之事上,有半点违逆先帝的,她颓然背身而去,斜靠到软榻上,微微闭了目。

    元齐见此,知如意失望已极,忙跟上前去,蹲在塌边,许诺了她道:“令白,朕是无能,让你心里难受,如今只能尽力弥补,那何雪儿,朕会脱她出宫,并留心为她许一门好亲,置办嫁妆,风光大嫁;何叔达虽不能列传,但所涉史料,朕会着人妥善保存,绝不会佚失无迹。”

    如意没有睁眼,她知道元齐已经尽力,这已是他所退最大一步了,自己再吵再闹,他也想不出别的法子,做出更大的改变,于是,只木然地开口谢道:“如此,妾替何雪儿,谢陛下的隆恩。”

    元齐听她口气稍为缓和,才直起身子坐在她身边,拉过她的手:“令白,那你昨日,就是因为此事,所以才会那么伤心,说那样的话,不愿嫁给朕的么?”

    “是,却又不是。”如意直起身子,睁了眼,摆开元齐的手,替自己整理了一下领口:“陛下是妾托付终身的人,怎么会不想嫁给陛下?只是妾心里有个疑问,若当年祖宗并非将妾作为皇后之选,而是像何雪儿一样没入掖庭,终身为奴,陛下就算偶尔与妾相识相恋,还会娶妾吗?”

    如意的这一问直戳要害,这答案恐怕元齐自己也想不明白,但他到底是情场老手,这种时候并没有半分犹豫:“当然会,只要眼前,是朕真心爱慕之人,虽万难,必谋之!不然你以为朕,为何要做这操劳的天子?”

    又自我旁证道:“令白所说,虽情景似多有不同,但现下你的境地,也不比那般好多少罢?不但亦曾掖庭为奴,还是坊间流传的不祥之人,更兼谋叛坐恶过,可你看朕,可曾有半分犹豫么?”

    “那若先帝有明令,严禁梁女,嫁入天家呢?”如意见元齐刻意回避要点,并不满意他的答复,直接挑明了追问道。

    “先帝虽有时行事,多为人议论,可我父皇又不是昏君,怎会有这样的明令?”元齐僵着脸,若是换了旁的女子,自可以再恬不知耻地再哄一句,那朕就不做这天家的人了。

    可面对如意,她太了解自己了,元齐还是说了实话:“这样的假设,未曾发生的情景,朕自己也不知会如何,也许各样的可能都是有的。”

    “陛下从小熟读经史,何为德、何为仁、何为义,自是了然于心。”如意牵起嘴角,似笑非笑,似讥非讥:“陛下所以不愿违逆祖宗,并不是真心觉得祖宗的每件事做得都对;只是失了礼,怕朝堂议论、怕天下人诟病罢了。”

    元齐默然,不做分辨,做一个循规蹈矩的天子,自己的一举一动,他没有办法无视旁人的议论。

    “其实,妾也是一样的。”如意抽回手,垂下头,目光从他的身上收回到自己的裙裾,双手缠搅在一处,述出了真正的缘由:“妾是陛下的人,这没有什么好疑问的,妾也不后悔;可妾若为皇后,将来也是要列传的,到那时,不知国耻、无记家恨、罔顾忠良、委身仇逆,千秋万代,妾亦为天下所耻笑!”

    元齐的面上血色尽失,这样的缘由他不从辩驳,自己做不到的事,又怎能苛求如意?半晌,方又开口,声音略带嘶哑,似是心有不甘:“可是令白,你决意这般,在这后宫里,又要如何自处!朕又怎么能忍心看着你,自己所爱之人,却没有名份呢?”

    “妾如今这个尚宫,已是心满意足,能常伴陛下左右,又何须什么名份呢?”如意早已思虑妥当:“陛下岂不闻,狄戎的太后与中书令,亦是无名无份,却偶坐同食,共榻而眠,人前形影不离,俨若伉俪,天下无不羡之!”

    “辟阳之幸,秽乱宫闱。”元齐拧了眉,摇头叹道:“狄戎番邦蛮夷,不识礼义、不知廉耻,是以有此乱状!中原千年礼邦,大魏正统上国,终究不可相提并论。”

    “千年礼邦?妇人的名节自是最紧要的,臣子的忠贞却任人践踏。”如意冷笑一声,眼色凌厉,用手遥指案上的梁史:“而所谓正统上国?更就是那般修史的么!”

    “历来修史,虽号以直笔为贵,亦是难免为尊者讳。”元齐见她复又重提此事,只得尴尬地强作辩护:“譬如你父皇,这本《梁史记》竭尽赞美之辞,所谓神武雄略,一代英主,自是不假。”

    “可其实,也是有所隐讳的。”元齐咽了口唾沫,告诉了这位梁帝的公主,一件令人诧异之事:“当年梁帝南征楚州,久攻不克,城破之日,尽戮城中百姓,上至耄耋老者,下至襁褓婴孩,无一幸免,如何叔达这般灭族之祸,又何止千万!”

    “你胡说!”如意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我父皇体恤民意,天下尽知,陛下你这分明就是蓄意诋毁。”

    “朕所说是否属实,你自可以去打听。”事实如此,一问便知,元齐并不纠结她信不信,若要这么对比起来,宫变之时,何叔达一家遭难,也算不得十分惨烈。

    “就算陛下言之有据,那也是两军交阵,无奈之举。”如意见元齐不像骗自己的样子,难免心中感慨,口上却不服输,又立刻提到了另一桩事:“那你父皇呢?楚州不过两淮小郡,先帝还把晋阳给焚毁了呢!”

    “从大唐晋阳起兵始算,几百年间,天下豪杰,莫不出于河东!”如意继续愤然道:“远的不说,我梁室,你魏室,当年若非跟随河东之师,何以有今日?先帝行军,却纵火毁于一旦,何其忘本!”

    二人互揭老底,相互攻讦了一回,又都觉得甚是无趣,不再多提,皇权交替,沙场争锋,本就是刀光剑影,流血无情,有能者尽在掌握,无能者难免失德,可归结到底,谁也不比谁更仁慈。

    “从前的事,还是不要多提了罢?”二人沉默了一会,元齐打破了僵局,终结了那些不善之语:“为君难,为臣不易。你父皇当年曾命臣子著文论之,朕拜读过多次,令白你得暇,也可以看看。”说着,将案上另外那本《全梁文》推到如意的眼前。

    “妾不知道的事,太多了。”如意扫了一眼:“也许是该好好多读些书了。”

    “只是令白,你可曾想过……你入宫都这么久了,为何那从未听说的何雪儿,不早不晚,唯独此时冒了出来?”元齐见如意略缓了下来,赶紧提醒她道:“朕与你能有今日,何其不易,若被别有用心之人刻意阻拦,又何其可惜!”

    是呀,为什么偏偏要在元齐,将要娶自己的时候,却横出这样的枝节来?这个问题如意早就思索过了,也早已经有了答案:“妾并不关心谁是幕后主使,妾唯一关心的,仅仅是关于何氏之事,本身是不是真的?无论是谁别有用心,妾还是要感谢她,让妾知道了被刻意掩盖的真相。”

    元齐闻之,也不便再多言,只得转了话题,恳切地劝道:“令白,此事朕无言可对,可事关你我终身大事,还是暂且,不要轻易地逼朕做什么决定,若一时失之草率,但恐将来悔之莫及。”

    如意嘟起嘴,心中起了些波澜,她做事向来率性而为,纵使吃过抄家没籍这样的大亏,也从不后悔,这一回呢?也是如此么?

    她脑中思索着,望向元齐,伸出手触到他的前心,丹蔻沿着袍衫上织锦的暗纹来回滑动:“陛下这件袍衫,织样很是特别,遍是同心环纹,中间还依着两只鸳鸯,是今日特意穿给妾看得么?”

    那不过是件球路纹的袍衫罢了,中间也不是什么鸳鸯,只是西域传言能庇佑的神鸟,可元齐还是顺着如意的话说了下去:“是,得成比目何辞死,愿做鸳鸯不羡仙。”又握住了她的手,停了下来,直指自己的心口:“朕只求,痴心一片,卿能了然。”

    “那还请陛下,再多给妾一些时间罢。”如意反握住他的手,算是勉强松了口:“陛下曾说,立后之事尚需时日,如今妾同有此请,而朝野上下,恰亦是一片反对,所以暂请陛下缓之。”

    元齐虽自觉心中焦虑,但出了这样的事,如意此时又正在气头上,仍未将话咬死,已是自己的万幸了,忙点头应允:“好,朕说过的,朕都可以等,只等令白心里不再痛的时候。”

    “妾谢陛下体谅。”如意终于把话都说开了,如释重负,何雪儿也暂得了解脱,那就只能先这样了,她直身站起,松了握住他的手,略一颔首:“那妾就先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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