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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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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颖看出嵇绍孤身一人,身后只一匹马在雪地里蹭草,马鼻噗噗喷气,听得出是疾奔而至。

    跟御辇旁那帮畏缩的臣子不同,嵇绍异常沉静,步履雪落似的澹澹,无惧,也无怒,就像初次见他在林中谈玄,诸事不萦于心的神情。司马颖知道他有恃无恐,也心道这人是真正的名士,挥退人,拿出敬重态度:

    “我没违信约,本分得很,你又要拿士衡来威胁?”

    “威胁不了,也无意威胁。”嵇绍清淡声,但说得诚恳,“殿下大势已成,眼前为止,士衡也算无遗策,螳臂挡车无济于事,何必不自量力。”

    司马颖再笑两声,觉得一切可迎刃而解了,正待问,却冷不防嵇绍从身边走过去,走到了御辇前,顿首拜到在地。

    他高喊而问:“陛下愿离开天下拱之的御座,被藩王挟制,自此成傀儡,屈辱不堪地苟活?”

    御辇处窸窸窣窣动,冰雪被挤压出吱吱的刺耳声。

    嵇绍起身再问:“陛下愿见,自此社稷倾、王纲坠,天下逆乱干戈不已吗?”

    晋帝扒着御辇狠命摇头,摇得冠冕落地:“你既离开,何必再回,何必再回……”

    司马颖好整以暇看,也看得心头起疑。看着嵇绍反身挡住抬辇的人,开始义正辞严地愤怒:

    “陛下不愿,强逼者即为逆,理该天下诛之。”

    司马颖好笑:“不是螳臂挡车无济于事吗,这又是演哪出?以为我不敢杀你?”

    说时眼神下令,让两旁甲兵去赶走人,还不信一文臣都赶不走,可嵇绍站立不动,脚如生根,任凭拉扯,也没离开御辇半步。

    司马颖对着笑出声,笑着令人直接抬御辇走。甲兵呼啦拥上,不由分说抓牢时,嵇绍登辇,挡晋帝身前了,朝向涌上的人:“陛下不愿走。”

    “朕不想走,尔等强逼,是大逆不道。”晋帝哆嗦着站起身。

    后面随臣也断续跪下,一声连一声地,朝司马颖求:“陛下不愿走,请勿犯上作乱了。”

    司马颖恍然,嵇绍来,是要坐实他反逆罪名,借着心照不宣的要挟来算计他。不过想想,这罪名已无谓,大军汹汹,挟天子走轻而易举,想着便恼怒下令:

    “唯不犯陛下,抬陛下出宫。”

    刀剑出鞘,石超得令带头拥上,把挤在御辇的随臣一个个拉走。却不是那么好拉,那帮人像粘上似的,哭天抢地,被拉走又跑回,拉拉扯扯乱成一片。

    司马颖心烦,想嵇绍的话到底起了作用,跟晋帝身边,总是最效忠的人,跟一开始就出城投降的那帮不同。而嵇绍亲身一呼招,这么言语鼓动,估计要赖皮似的闹个不休了。

    “阻拦者即杀。”沉沉下令。

    令落便起血光,二三人躺倒,哭吼的群臣就被惊得静了一瞬。司马颖拔剑走过去,像被指过的那样指向嵇绍:

    “不惧杀身而徇其主,你够忠诚,我还不想杀,不要惹恼我。”

    “殿下无需顾忌,士衡已不在,你不杀我,也永不得见他。”

    司马颖剑落地,踉跄退,压下的恐怖感升起——靠说出“找到他,杀了他”才压下去的恐怖感,认定士衡还在,他怎么能“不在”?

    但那认定是自欺欺人的强装,明知士衡再经不得风波,那天见到浸透了的血,不安在隐隐膨胀——却始终没料,骤然间,真胀成摧心裂肺的巨痛了。

    闭眼转身走,不理身后的杀戮惨叫,血肉嗤裂,等悄无声息了,回头看瘫坐在辇上的晋帝:“陛下,要换身衣吗?”

    晋帝浴血满身,打着颤抚身上血:“嵇侍中血,勿换。”

    对司马颖狂暴欲炸神情,再吱出声:“勿换,去邺城,朕去。”

    “等等,臣还有一珍宝,遗落在城中,丧心病狂地想找到。”

    司马颖轻声说,只觉得在萦鼻的腥味里阵阵恶心。

    ~~~~~~

    陆机站屋檐下看雪,小小庭院,除他以外,没有别人。只有门墙上蹲着只麻雀,走两步后一呼翅膀,跳走不见踪影。

    他能见的只有庭院,能看到朱漆院门有人进出,然后哐当落锁,隔绝他一人。前段天天犯晕,倒觉没什么,眼下能爬起身走走,真是感到了百无聊赖的孤寂。

    也没琴声,呵问,紧张对峙。风吹得碗钵哐当,屋内物什都有嵇绍的痕迹,陆机想他真是费心,还得忍着愤恨关怀备至——药食衣被,这么地妥帖周全。

    “你要再来,我不跟你作对了。”陆机低头笑,在心里悔。冷不防被开门声打断,雪落一蓬,真心准备笑迎时,看到府上管事逃命似的跑进来。

    “公子走吧,大人吩咐过,他要出事,让你自走,这府里头也快散了,逃命去了。”

    “出什么事?”

    “宫城里死好多人,血流成河啊,陛下也被带走,听说大人,血溅御前……”管事脸发青,抖得一顿,“其惨不忍说,走吧,走吧。”

    “也是,延祖那么坚定,他该是这样,不死不休。”陆机听从往外走,无悲无喜地,木然地跟随人走。

    细雪飞舞,院外还有院,白茫茫里迷蒙,脚步杂沓,落叶雪泥被踩得发响,都是慌慌张张跑的人影,管事也转眼不见。

    陆机茫然地、呆呆地四处走,直到人影渐无,满目清冷,他捡起片落叶拽上,任由手中泛起废园荒芜的之感。

    ~~~~~~

    司马颖看着炉火,把奏本一卷往火里丢,末了脱上衣,也扔火里烧了——腾高的烈焰里,对残存的血臭味皱眉。

    “陛下安分,只是上表者不少,言殿下暴虐无道,枉杀忠臣,这么无信无义,实在大失众望,”

    卢志斟酌两下,递上一卷,“后面开骂的,我就不说了,不想看,再扔火里。”

    司马颖没扔,捏鼻子沉吟:“是我上当,才觉得上当,嵇绍是故意送死,故意惹恼我。他是故意地,给我树敌,使我招恨!”

    捏得鼻都红了,司马颖才放手,厌烦问:“还有什么?”

    “还有骂别的,骂殿下勾结张方,抢掠京城。张方也是过分,财物不说,抢了快万人,都当作奴婢,驱赶往西,连带抢的府藏宝物,真不可计数。”

    “他打仗就为抢,难怪说又一董卓,这人成不了气候,但是坏事,”司马颖冷静下来,“我是纵容他,但非勾结他。”

    “如此,借他挽回点名声吧。把他赶出洛阳,大军巡逻,不容再抢掠。宫中府库,但有余粮,皆开仓振济,还有,不得再妄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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