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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昌对岸夏口,程章拉何定在半山望江。汉水入长江形成一片沙洲,这时密密排着几列步骑,兵甲淬亮,延伸到渡口,候着的楼船风帆鼓张,在江涛里自颠簸。

    领兵者是吴夏口督孙慎,他迎陆景下马车,送他往渡口走。陆景一直望汉水北的江夏,看箱笼将被抬上船,才拦上孙慎,道:“天寒水枯的,晋军也不会渡江,这里防事重,我借一舫船回都就行,这大船,太浪费。”

    “公子带都督文书,干系甚大,不容有失,还是谨慎点好。”孙慎严肃地拱手劝。

    物什继续往船上抬,步兵也在旁登上,陆景急问:“这是?”

    “有水军千人护送,能保无虞。”孙慎斩钉截铁断定。

    “我大船都嫌浪费,要水军做什么,才多久没战,觉得军备都没用了吗?”陆景气急败坏的,可看东西和人都到船上,也没办法。

    孙慎立身持正,默然有请他登船,陆景只好一拍脑门叹:“那孙遵不是你哥吗,他挺灵便的,你怎么这轴,受不了,那我快到建业,把兵跟船给你放回来吧。”

    ~~~~~~

    半山上的两人,也对楼船很有意见,程章讥道:“那日迎你,也没这样阵势吧。”

    “是,正是。”何定红了眼,“江夏是晋军营寨,我找这夏口督要兵相护,他借口兵少,一个都没给,更不谈楼船。”

    “所以你淹留不敢走,还真是窝囊。”程章直接对何定笑,“好歹你在武昌监过军,是一点威信都没留下。”

    “是陆抗忌恨我,连他部属也同样。”何定红眼带愤,“占募事,他不会饶我。”

    “所以我来提醒,把你凑的那些游民乞丐交上,是无济于事的。”程章指上船,“陆景带的箱笼,有你送的名册,要彻查你的上疏,还有乡里的切实籍帐。”

    收掉轻笑,转狠色,“现在,想活命,得一五一十地告我,你行占募的所有事,一件不漏。”

    何定腿发软,怯怯念叨:“自然是要告诉你,那天你道按数送回可以了事,我就没多说。”

    “宫北苑演武场,原来有支禁军,国主即位后,不信这些人,遣到了南边的殿衙值守,我则接手再募人,想养心腹,所以只私下里募,员额无定。这在你出主意前。原本,只是都里做贩运的浮逃户送些钱,留个名,好不被检出,后来听你的,胆子大了,什么人都收。也是府库空虚,拿不出钱,连连兵事,税重役重,要逃的人也多。到武昌后,被你撺掇,直接差人到乡里收钱,那名册就是这么来的。”

    何定说得哆哆嗦嗦,程章抿嘴问:“搞心腹军成敛财,你国主是不知情吧。”

    “大略知,”何定抹了把汗,“宫里私库,钱财靠这补,有些国库都支不了的建宫殿、陵寝,或赏宫人、游宴之类,都是私库出,不得不默认,但这事,经不得详查啊。”

    “知道知道,你动的是禁军,而且自己也黑下不少。”程章看不惯他怂样,不耐烦地安慰,“不过你国主默认过,总不会没退路。”

    “他还真是……”程章转过身,自叹着,心里想着昏君,嘴上笑出,“太合我意。”

    “什么?”何定莫名其妙。

    “这事,麻烦只是惹上了陆抗,你退路就在你国主那,他不是最爱什么祥瑞吗,你先弄一堆谄媚好,余事就好办得多。”

    “那怎么办?”何定连连催,程章不答,也是答不出,他侧身看到江岸的军列回行,号角起,威仪整肃,而眼旁何定的仪仗随从,跟山里鸟兽似的,正东倒西歪地靠树靠石头休息。

    “募的那些人,挺不好办吧,费粮不说,管都难管教。”程章眼挑向那堆人说。

    “你说无用,还真不好处置,人太多,遣散怕闹事。”何定深表认同,看程章眉紧蹙,自己找解决法,“不过一路慢慢散,也行。”

    “别散了,还能凑合用。”程章撇撇嘴,盯向走入大营的孙慎,“那夏口督不是说兵少吗,这些人,你正好交给他。交陆抗处无济于事,但这里好处置,他不得不收,也不得不用。”

    “这话怎讲?”何定挠头不解。

    “你手上,不是有诏令吗,要乘胜出兵江北,陆抗可以敷衍,但这小夏口督不敢的,你直接颁诏,令他进军,这些人,给他当先锋。”

    “那也不好办啊,”何定想不通,急道,“诏令留在江陵,无从颁,这些人当先锋,不是找死吗,还有……”

    “诏令有其实,你就口传,而这些人,正是要他们死无对证,至于还有……”程章想着,捏点泥抹上脸,打乱发髻,问,“还认得出我吗?”

    何定领会到了,笑答:“再加撇胡頾,那更认不出。”

    ~~~~~~

    夏口营中帐,孙慎跪何定脚下,直起身,哑声问:“中使有诏令,何不早颁?”

    “是你说兵少,一个兵都不肯出,但我看你送陆都督公子,也不见得少,”何定捏着声线,调很高,“越江一战,肯定能行。”

    “无兵符调令,不能出兵,”孙慎掣剑,断定地答,“这里对着晋江夏大营,兵力不足出战。”

    何定被噎得忘了词,暴跳起来,调更高:“是陆都督令大,还是国主令大。”

    孙慎直接站起,握住剑,逼何定往帐外退:“这不是末将能断定的。”

    帐外有扰攘声,何定总算记起词:“将军息怒,人少,我所带都中禁军,愿作先锋助将军北攻。”

    程章就不失时机地溜进来,慷慨激昂:“我等皆出身荆州,晋人毁我家园,占我田地,仇深滔天,受国主令,来助将军北攻,只望得回故土。”

    何定悠缓解释:“这些都是良民,服兵役守禁中,荆州缺兵员,被调拨来,这样攻江北,依国主令,难道还不行吗?”

    帐外到营门,人列了乌压压一片,尚成阵形,孙慎警惕地打量,有些惊异,并不出声。

    程章就一下半跪,带动乌压压跪倒一片,喊声震天:“我等愿立军令,杀仇敌,不胜誓不还。”

    说着,又立身站起,把何定往孙慎前一推:“中使也愿立一令,寄头在此,若不胜,自甘被斩。”

    “是,是,自甘……被斩。”说一字,何定就觉被掐一下,感觉都被掐出血,才听到程章悄声,“会胜的,他也不敢杀你。”

    又感到被孙慎猛一拍,言道:“那依令,今晚夜袭敌营。”

    夜西北风起,呼啸狂卷,大军渡汉水,程章立在惊涛骇浪中摇摆的船,桅杆折,舵欲裂,惊恐声中,他压好两撇胡,掬起点笑,轻呼出声:“江东。”

    ~~~~~~

    “士衡,你睡着了吗?”陆晏蹑手蹑脚靠近床榻,将掉一半的被子再盖上,一碰到人,陆机就迷迷糊糊坐起,把被枕一股脑全掀地上。

    陆晏摇着头叹气,挑亮灯光,待再收拾,门砰咚一声开,把他吓一跳。陆抗想走进,但发现满地狼藉几乎无从下脚。

    “怎么回事?”边问边踏东西过去,声带威喝,“怎么晚还不睡吗?”

    陆晏觉出是对士衡这个罪魁说的,见父亲不由分说推到他,捡起被强制盖好,重重坐到榻边,士衡才算消停,模糊地嗯两声,沉沉睡着。

    陆抗脸转忧色,开始扫视屋内,简牍笔墨不说,衣物杯盏还有各色小玩意扔得到处是,琴也翻个面趴地上,就不禁问:“他这是发什么疯,烧糊涂了吗?”

    “差不多。”陆晏翻过琴摆好,唉声叹气地回,“开始还好,后来按父亲吩咐哄,一哄就没法收拾,见什么扔什么,然后意识不清了,什么都拒绝,都要扔,真没想到,士衡还会撒泼,小时候都没这样,简直招架不住。”

    陆抗沉吟不语,把蹭脱点的盖被又拉上,看陆机脸青白,红晕也褪下,覆手探热度,陆晏不失时机求告:“父亲,要找大夫看下了,任士衡这么病着,只怕会越重。再则,老关着他,也不是办法,他闹情绪,估计估计是太气闷。”

    “他不是跟我闹情绪,”陆抗否认,注意到陆晏唉叹口气,“是你被关烦了吧。”

    “啊?有点,有点。”一边感叹父亲洞若观火,一边默念士衡哪敢跟您闹情绪。

    “士衡身份有嫌,不便让外人知,战局扑朔,我不想出差池,也不想他再出事,只能如此,也只有你好照看他,是有点勉强你,今晚我在此,你去歇下。”

    “不劳父亲,”陆晏连连摆手,找托辞免尴尬,“我只是担心士衡,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

    冬夜清寒得很,陆抗就陆晏整出的一块席上坐,低咳出声,自己摆好案置灯,拿过文书端看。陆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正犹豫时,守兵进屋来,递上一卷带封泥的简。陆抗拆看,眼神在孤灯下更是阴翳。

    陆晏忍不住凑过去:“是何事?”

    “夏口督孙慎攻江夏、汝南,掠民户千余家归,以充兵员粮草。”

    “这是喜报,好事呃。”陆晏抚手,一扫眉间的颓气。

    陆抗把简拍案上:“喜忧参半,晋军未挑衅,他冒然出兵,要是挑起战端,现下诸事未备,很难应对。”

    “我都料到,他大概被何定强令,所幸没遇抵抗,但不见得晋军不会反攻,”陆抗望向门外,想到了那个星夜,喃喃自叹,“但或许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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