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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猎(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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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户册,是新送来,要编入军籍,你能看出什么?”陆抗拿着几卷简牍进,正碰上陆机将琴放回塌,还遮了下没藏好的陆景。

    看父亲面露异色,陆机赶紧坐回去翻,在紧盯下一动不敢动,心神就专注得很,待半晌,看出了不对:“这些人,不定能找到,有些是空册。”

    抬眼正碰上陆抗确认的眼神,问:“何以见得?”

    “这十人,出自安陆郡应山县浦城乡,但应山县乡里,户籍已是十年未造,对证不上,无从找人的。”说着,指到简中一列字,举起问:“如此入军籍古怪,这户册是谁送来?”

    “你认识的,内宦何定。”

    陆机不易觉地往案边一侧,似力不胜支的疲弱,陆抗一下注意到,上前揽住他,想到他在武昌遭际,就安慰道:“只是来传诏令,人早走了。”

    陆机推开,轻摇着头:“我并非怕他,只是突然想通了些事。”

    从席上起身,到简中翻找,边找边道:“自为都督,父亲所统御,应满八万,但欠缺实多,一是战事损耗,而另一面,是父亲总说的,郡县督办不力,一直送不上兵丁。”

    “所以,父亲只能靠本家世兵、部曲,但人太少,远不够应战,也只能收起这些籍册,想法从郡县增兵,但我翻看过,觉得很难办到。”

    陆抗被他的叹气惊住,愕然看向他摊开的两卷简。

    “按法令,户有二丁以上,该出一兵。父亲看这一县,几年来,户籍上见丁男划出,而郡县兵却不见增,反在减。且荆州所领,大多如此,有贫弱的,不过数十人守城,主者再督办,恐怕也拿不出人的。”

    夜渐暗,有士兵掌灯进,陆抗攒起眉沉吟,扫视昏暗里的重重简,森森然如林,错综得看不出明路。

    待士兵走出后,陆机拨亮光,俯身到案,手在简上敲动:“我正巧翻到应山县籍账,认出了这十人,所以想到,州郡的古怪,是何定仗国主威权,在私行募兵,他不一定真有这些人,也不需要。他要的是钱财贡献,郡县民为避税役,主动投他那里,如此,就成了不税不役,徒占兵额的空户。

    ”

    陆抗走到光中,顺他所指细看,脸上是惊疑不定的表情。

    “何定把这些送来,大概是父亲请兵,国主责令,他怕交不出人,私募兵暴露,便送来空册,想如此敷衍过去。”

    “但这些,也是他私行占募的罪证,只要据籍比对,到郡县详查,总能揪出幕后人,蛀国本以积私利,想必内侍近宦,这么做的,还不只他一人。”

    陆抗拍案起,案面堆简猛震出声,应着他喷薄而出的怒意,他撑着案,转看向陆机眼中,龇牙出声:“所以……”

    “所以,要增兵,荆州这里,责郡县无用。要请国主下诏,查检宦官占募,将逃役应募的人,一切料出,来补足疆场受敌的地方。”

    陆机清清淡淡地说,越说越轻声,几不可闻,陆抗逼视着他继续,塌吱吱几声,陆景也听得清楚。他们都明了,跟内宦如此斗,你死我活,胜负难料,更难料的是,不知又有什么,会断送在其中。

    秋风呼卷出呜咽声,抵动窗格响,盖过了屋内的静。帷幔被翻动,昏灯中影乱舞。陆抗起身去卡好窗,回过头时,见陆机不复刚陈词的激切和忧沉,只伏案在静静写,末了,卷起呈上,像朝堂呈奏那样带着威仪。

    “跟内宦对立,势不可免,但也有他法约束。”陆机走过桌案,站到正梁下,“户账不实,军籍虚冒,民杂居流徙,症结是乡里什伍废弛。昔汉制,五家为邻,五邻为里,五里为邑,集邑为乡、郡县,用来分田土、令贡赋、作军旅。邻里相保,施以严令,户口的出入存亡,便可查可知,但汉末一乱,什伍不再,各色脱户浮逃,荫蔽伪诈之事就多出了。”

    又怯怯地加了句:“前番国主对大族检扩,也是因江左之地荫蔽太甚。”

    陆抗一直看着他,不再是逼视,眼中虚虚渺渺的,像那天在酒肆,看河山在日色下的辉光。

    “父亲,釜底抽薪,要重修国政,再复什伍之制。”陆机声低下去,“但这要长久为功,就看眼下备战,能跟晋军相持多久了。”

    陆抗翻看手中的策论,凝神不语。他明白士衡想得如此深,是在给他抉择,毁宦官占募,是增兵捷径,但会内生龃龉,卷到无休止的政争中。总归另有一途,能避开隐隐的血光,尽管艰难得多。

    垂手往外走,脚步沉沉的,他在暗下决心,为江东保全,无论那一途,他都要去做。

    “父亲,不好了,江岸巡哨来报,晋军忽侵入境,抢收秋粮,都抢了好几村。”还没走到门,陆晏一头冲进来,大声嚷嚷。

    榻下逼仄,陆景也憋不住了,跳起来应声:“我说吧,撤巡哨总不好,都来抢了,才发现人。”

    “整军备马,应战。”陆抗回过神,并不理他,带上陆晏,匆匆向外走。

    陆景想跟着,却忽被逮住,往门外一丢,吓得他赶紧认错:“父亲,我保证,不透露一句,士衡是僮仆,僮仆哈。”

    “你知道下,也好。”陆抗停下步,平平应了声,又厉色,“呆这里,守门,哪儿也别去,包括屋里。”

    陆景只好心领神会地回转身关了门。

    ~~~~~~

    江村在暮色中静谧,屋舍有灯火、炊烟,还闻犬吠声。陆抗带大军汹汹赶至,一头雾水地绕着村庄转。大半夜了,才发现远处篝火,穿甲的晋军在持刀割谷,田埂上推车里,谷穗堆出了老高的一垛垛。

    陆抗气急打马,大军呼喝着涌过去。走到一半,忽见月下谷场上,有人置酒独酌。走近,那人悠然持扁壶,青褐瓷色,凝住溶溶的光,在堆犁铧锄铲间,就这么对着汹汹赶至,正摩拳擦掌,蹄踏轰然的铁甲骑兵。

    扁壶被一掷,壶带劲力,陆抗接住时犹感余震。羊祜走上前,面色欣然,笑道:“久待将军不至,无聊就置了酒,喝口解寒,正好。”

    “我不喝贼匪的酒。”陆抗下马,搁壶到案上,平声道,“战事方歇,阁下如此快卷土来,战力还不济,只能这么鸡鸣狗盗地来吗?”

    “鸡鸣狗盗地来,总比大张旗鼓地来好,”隔得近,羊祜持起陆抗一手,“不想太惊扰,只是借点粮,顺道游猎番,在此,想邀将军共猎。”

    指指身后车马,做出有请手势,陆抗哭笑不得,又被拉住不放。身后有军将拥上,将谷场团团围住,陆抗见到羊祜在一片锋刃中,仍浮着轻浅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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