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夜逢(第1/2页)
上一章 书架 目录 存书签 下一页
    孙皓猝然站起,言辞越发激烈,双目泛出赤红,衣袖因震颤而抖动不已。陆抗平静起身,目光扫过一脸错愕的陆晏陆景,避开激切的孙皓,垂视地面缓缓道:“陆氏将门,不便涉入政争。侯爷所言,恕难相答。”

    “也不必答。”孙皓复又一笑,“江东基业,是我等父祖共造,将军拳拳之心,我岂不知。并非要将军答,只是想将军知我意而已。”

    孙皓走下座台,抚上陆抗手臂,眼神炽热:“念旧日恩义,只盼将军拱手西陲,静观其变。”

    何定紧跟孙皓身后,此时随言俯身一拜。陆抗明白,何定在此,以后一举一动,都在眼前人掌控中了。沉吟一下,不动声色地走出案几,拜道:“政事多谲,侯爷珍重。”

    孙皓笑着回身,消失在了屏风后。何定逐次熄灭灯台油火,在最后一盏微光中拉开宫门,就着清白月光送出三人。

    下几步台阶后,陆抗回头道:“奏报,于侯爷无甚意义,监军只需按制,上呈国主便可。”

    何定点头:“当然,我毕竟是国主所命。”

    “父亲,彭祖他像变了一个人。”走出武昌宫,陆景忍不住说。

    “他遭权势倾轧,沉浮起落,也难免偏激。”陆抗闷闷地朝前走。

    陆晏接过话头:“父亲,朝中只怕又将有场政变了。”

    “征战在即,中枢难稳,纵有天险,又何足恃。”陆抗愤然道。

    “近来,荆襄之地,魏军并未侵扰,他们刚亡蜀汉,总要休整一阵,暂不会有何战事吧。”陆景不解道。

    “休整,就不会进军西陵了。”陆抗一哂,“据细作消息,洛阳也是风云不止,曹魏,眼看气数将尽。”

    看着林木遮天的江北,陆抗顿了顿,又沉肃道:“但司马氏,野心滔天,怎能小觑!”

    月升中天,清辉演漾,四野阒寂,本来只闻树响虫鸣声,但到宫台下一条入江小河时,渡头上燃起一蓬火光,几个持戟士兵大声叫嚷,包围着若隐若现的一条乌篷小船。

    陆抗看出是巡逻士兵,让陆晏赶去探看一下。不一会儿,陆晏跑回禀告:“巡兵说,那船点盏风灯,自行飘荡靠岸,这里宫界等闲不得停船,他们前去喝问,又没人应,还有……”

    “还有什么?”看陆晏支吾,陆抗心中起疑,果断地问。

    “灯光处照出的,是出兵的虎符。”

    陆抗绕开陆晏,大步往渡口走,喝退围着的士兵,随手拽过长戟,往水中一撑,跳到了船上。

    风灯已是明灭不定,陆抗就光扯下虎符,凑近看过,当即转身,一把扯下的篷口遮挡的竹帘。

    逼仄船舱内,居然安放着一张矮榻,堆着的锦褥在暗中光华流转,陆抗凑近小心掀开,乘着风灯火光忽地涨起,看到陆机紧闭着眼,脸侧微微泛红,安然仰躺在叠起的藤枕上。

    陆抗拉住锦褥的手有些颤抖,轻轻放下时,感到有股不同寻常的热度,赶紧抚上陆机额头,明白他正发热得厉害。

    火光又暗,陆抗正待喊人,转一思量,只平静走到舱外,对陆晏喊道:“士玄,你上船来,举火。”

    陆晏接过士兵的松明火把,用长戟将船拉近,走了上去。陆抗伸手一拦,小声吩咐:“误入的条渔船,你叫巡逻的人先散了,再跟士仁一起过来。”

    陆晏本想再问,看陆抗冷峻神情,只得不解地下船照办。等带陆景再上船时,见陆抗撑起竹帘,挡在舱口,仍低声道:“士衡在舱内,你把火把给士仁,去背上你弟弟,到我帐中。”

    陆晏陆景一惊,赶忙凑到舱口。陆晏扶起陆机时,陆抗看到他穿着几层薄如蝉翼的轻罗纱衣,散发半束得异常齐整,鬓边隐隐汗渍,而枕上还留着拭汗的叠布手巾。

    陆抗疑心更甚,乘火光打量船舱,发现矮榻外尚有几只红漆箱笼,带鎏金纹饰的高箱上,还摆着一副漆碗药勺在。

    “父亲,该走了。”正愣神时,陆晏说道。

    陆抗默叹了声,解下外氅,披在他们身上,边掖紧边嘱咐:“士衡病着,轻缓些。”

    月笼沙岸,将三人拉出狭长的斜影。程章从柳林中现身,凝望渐行渐远,以至消失的身影,却像对近在咫尺的人温声告别:“只能送你到此,务要安好。”

    身侧的卢志、山简跟上前,出声催促:“主君,耽误数日,得尽快回京了。”

    “知道。”程章焦躁回道,又像想起什么,忽而冷笑一声,“你们说,祖父新丧,父亲是伤怀还是欣喜呢?”

    见两人一愣,程章自答道:“我猜是喜过于悲吧。袭爵封王,终于可以无所畏忌,达成祖父的昭昭之心了。”

    “世人意料中的,”山简回道,“听闻洛阳受禅坛、郊祀圜丘已在修葺,曹魏也是气短,离其篡汉,不过四十多年而已。”

    “少了魏帝虚名,自然有番加官封爵的。我出身庶子,难有殊恩,怎可不乘此挣些功业。可惜失了西陵,这荆州不在我手。”程章咬牙,气愤地一拍树干,“也难去一争王爵了。”

    山简从容一揖:“伐吴之计,还需徐徐图之。”

    程章遥望月下井然的城防营寨,默然点了点头。转身随卢志、山简离开,又蓦地一回首,浸润水汽的眼中,透出凌厉又迷惘的光来。

    “公子尚能生还,实属不易。”中帐后室内,军医抚须诊脉,半晌后言道。

    “怎样?”陆抗担忧地问。

    “本受刀箭之伤颇重,伤中猝然落水,疮痍难愈,又演成恶寒,目晕泛青,想是昏晕发热多日,而且公子似乎身带旧伤,辛劳积郁,故元气内损,脉浮而涩,病势已入内腑。”

    陆抗听完一惊,看军医撤下脉枕,只是眉头深皱,捻须思索。

    陆晏从陆景端着的水盏中拧干湿布,去触陆机额头时,忽地缩了下手,咕哝道:“糟糕,好像更烫了。”

    军医是陆抗从吴郡带出,本是陆氏远支,世代医家,陆抗颇为信任,此时也只能镇定问道:“要治小儿,先生有何难处?”

    “当务之急,是要退热,但公子的病缠绵入内,需用伤寒之药。军中只备着外伤跌打药材,如要用药,还得去市集搜寻番,这里不算大城,也不知能否搜得齐全,但公子这样情形,却是耽搁不起。”

    一时无法,陆抗焦灼地来回踱步。陆机本是泛红的脸转而青白,干裂唇角发出几声几不可闻的微淡踹息。陆抗突然想起,刚见他时他尚安然而眠,而身边箱笼上,放着尚有余温的漆碗药勺在。


目录 存书签 上一章 下一页
随便看看: 学园传说之戒中秘荒天魔尊回到八十年代做土地误惹总裁二婚新妻不受宠秦末天下我真没想当人皇啊岁岁漫千年我家夫人超拽的太子妃她每天都在突破自我被前男友骗婚以后[穿书]慕容笙上官煌重生成女主的恶毒皇姐魔帝神君快穿之逆袭人生的女配八零赶鸭女致富记[东京复仇者]今天打王者了吗良田喜事之独宠小农妻人在斗罗,开局双神威在北宋末年做藩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