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你是这样想的？”
“是，奴才以为，当初裕贵妃觊觎摄政王，事情闹得尽人皆知，整个使团队伍无人不晓，甚至裕贵妃当初还不管不顾的试图要了王妃的性命，这样的深仇大恨，一王妃的性子，奴才以为不可能轻易就放下了。”
小皇帝抬起头来，看着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那依你看，裕贵妃现在心思在谁身上？”
章小六眼珠子转了转：“裕贵妃现在已经是皇上的贵妃，按说心思自然应该在皇上身上，只是……”
他还没说完，小皇帝手里的折子就啪的一声被甩在了桌子上。
吓得章小六立即闭了嘴，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小皇帝照旧脸上看不出表情，唯独一双漂亮的眼睛此时看上去有些阴森森的。
昭示着他已经生气了。
“依你之见，依你之见，那你的意思就是朕的看法不是看法了？”
“奴才不敢，奴才知罪，请皇上恕罪！”
章小六猛然意识到自己犯了忌讳，忙开始拼命磕头。
次次触及地面，发出咚咚的声响，这是实打实的在磕头了。
小皇帝也没让他停下来，就这么阴沉沉的看着他。
章小六出了一身冷汗。
裕贵妃以前再怎么觊觎顾景行，那也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现在不管她心里装着谁，她都是皇上的女人，明面上是。
所以他当着小皇帝的面说巴丽娜心里有别人，岂不是不留情面的提醒小皇帝，你的女人把你绿了么？
小皇帝听着章小六的磕头声，脸色渐渐也跟着目光一起阴沉了许多。
他站起身来，走到章小六跟前去。
章小六一边猛磕头，一边看到眼前明黄色的皂靴停下来。
他能感受到小皇帝身上那股阴冷的气势，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下来。
皇帝不愧是皇帝。
他不说停下，章小六就不敢停下，只能一直不停的磕头。
很快，地面上就泛起红的的一团。
小皇帝看见了，也依旧没有让他停下来。
“如今你差事当的越发好了。”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敢不敢，你也都是这样做的。”
“奴才有罪……”
小皇帝抬起眼来，从他身边走过去，在屋里来回踱步。
脚步声和章小六的磕头声混杂在一起，听起来就像是两个人的心跳互相交缠。
“朕信任你，让你跟在朕的身边替朕做事，朕把什么事儿都交给你了，让你做了这紫禁城的大总管，可你呢？”
章小六身上已经开始哆嗦。
“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
小皇帝的声音透出一丝丝的失望来。
章小六从来没有在小皇帝这里受到过这样大的惊吓，他一个劲儿不停地磕头，同时转了个方向，转到小皇帝的方向去。
刚刚他磕头的地上，留下了一片已经把地面浸湿了的血迹。
转过来磕头的地方，很快又落下一片鲜红的血迹。
“你管的也太宽了。”小皇帝沉声道，“他俩是不是讲和了，跟你没有什么关系。裕贵妃是朕的贵妃，她究竟是怎么想的，朕自然会去体察她的心意，至于王妃，她既是朕的表姐，也是朕的婶婶，她心里怎么想的，朕自然也会想法子去探知清楚。”
章小六立刻接上话：“是是是，皇上圣明，是奴才僭越了。”
“你确实是僭越了！”小皇帝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带上了怒意。
其实章小六猜测他的心思猜的八九不离十。
对于国公府，对于林家，对于太后在的时候那些遗留下来的老人们，他心里确实是防备的。
只不过他的防备要藏在暗处。
而且现在他也清楚自己还不到了能离开这些老人为他职场朝政的时候，所以就算是防备，也不能让这些人察觉。
小皇帝指着章小六的脑袋：“你以为寿宴上发生了什么朕看不出来吗？朕不瞎，也不蠢。”
章小六不敢说话了。
“朕心里有自己的考量，如果能让你做的事情朕自会让你去做，朕没有让你去做的事情，你去做了，你想过后果没有？”
章小六一心为了小皇帝，此时他已经不敢辩驳了。
“你这是在打乱朕的计划！”小皇帝又是愤怒又是无奈。
他身居高位，所思所想必须顾全大局。
可章小六不一样，他所处的位置，只是个奴才。
他眼里能看到的，就只有一个小皇帝而已。
所以他格局小，他做的一切事情都只是为了小皇帝一个人。
巴丽娜可能会绿了小皇帝，他就去调查巴丽娜。
顾景行可能会危及到小皇帝的利益，他就会想方设法搜集到证据，帮着小皇帝弄倒他。
叶婉清和巴丽娜勾结，不知道想要做什么，他就在背后调查这一切。
小皇帝自己不下命令，他就自己去做，他只想为了小皇帝做点事儿。
不同的立场决定了不同的想法。
他做的这些事情，小皇帝心里未必不想做。
只是在小皇帝的立场来看，现在还不是时候。
“好了，起来吧。”小皇帝把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剩下的他也没有必要解释。
他是主子，主子的想法，奴才不能揣测。
奴才需要做的就是乖乖听话。
主子需要奴才做什么，奴才就去做什么好了。
章小六缓了口气，连着说了好几声谢皇上恩典，才敢爬起来。
额头上已经肿了，血红的一片，血水流淌下来糊住了眼睛，他也不敢去擦一擦。
地上两坨血迹非常刺眼。
小皇帝挥挥手：“下不为例，你去洗把脸吧，明儿不用来御前当差了，好好把伤势养好。”
章小六心里一凉：“皇上，皇上奴才没事的，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奴才不碍事的！奴才只想侍奉皇上左右，还请皇上能够恩准，不要赶奴才走！”
小皇帝看了他一眼：“你想抗旨吗？”
这一声听得出来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章小六心里慌的没了底。
这些年来他陪着小皇帝一路走来，度过了多少艰难险阻。
连太后三番五次的想要处置了他都熬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