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嬷嬷在边上看着，十分无奈。
温雪晴自小就冰雪聪明，这种事情想瞒着她是没用的，最终她还是会通过蛛丝马迹猜测出来。
就比如这一次，她就推断出来这是一场报复。
当初纪星野就是在山东地界上出的事，具体都有谁参与了她不知道，却也看得出来当初那批人一个都没逃过。
“夫人，都是过去的事了。”
温雪晴拿起火钳来拨弄炭火：“过去了吗？”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放下了不等于忘记了，事情闹的这般大，他总要付出一点代价的。
即便是小皇帝不追究，也会有别人不肯放过他。
不曾想上次寒山寺一见竟然是两人这辈子最后的诀别。
早知如此上次就不跟他说那些绝情的话了。
直至此时她方才领悟出来，原来并非是他一根筋不清醒，实在是想最后搏一搏，不成功便成仁，若她还愿意与他一处，那就不会又今天这一场风波了。
“大概是我送他走的。”温雪晴看着炭火冒出的火星子在半空中飘摇了几下就灭掉消失不见，神色有些哀伤。
惦记了半辈子的人，最终落得这么一个结局，人非草木，她也不是铁石心肠，说没有遗憾是假的。
云嬷嬷看她心里难过，犹豫不决，张了几次嘴，最终还是没有将自己还留着那个砸碎了的小玉葫芦的事告诉她。
回头云嬷嬷自己寻了个机会，背着温雪晴把那碎玉寻了出来，就在后院里挖了个坑埋了。
填土的时候，云嬷嬷还特意打开帕子看了一眼。
曾经被温雪晴放在身边十几年的小玉葫芦如今已经支离破碎，再也回不到当初了。
云嬷嬷叹了口气，一铲子一铲子填上了土。
命运是个神奇的东西，在某个不被人注意的时刻就已经注定了最后的结局。
一如温雪晴举锤砸向小玉葫芦的时候。
也一如已经咽了气的纪星野被黑衣人砍得一块一块的时候。
叶婉清正盘膝坐在罗汉床上，对面坐着林拂影，中间摆着一方棋盘，两人正在下棋。
床前点着炭盆，哔剥的炭火把屋子拱的暖烘烘的。
林拂影执白子，叶婉清执黑子，棋盘上黑白二子旗鼓相当，谁也不逞多让。
“你的棋艺倒是出乎哀家意料。”林拂影思量半天之后才落下一子，总算是围了黑子一片。
她一面捡起黑子丢开一面说道。
叶婉清手里的黑子迟迟落不下去：“妾身棋艺不精，让母妃见笑了。”
眼瞅着黑子已呈败势，叶婉清绞尽脑汁极力想要补救，却又觉得棋盘上黑子的局势让她顾此失彼，救得了东墙救不了西墙，不管下在哪里，总要损失不少。
林拂影也不催她，就静静等着她落子：“你也不用过分谦虚，明知道哀家这是在夸你。”
叶婉清真想抹一把汗，她还是别夸她了，总觉得瘆得慌。
“这次的事情，听说你为修远出了不少力。”林拂影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叶婉清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才好。
想了想抬腿下地，行了一礼道：“是妾身僭越了，还请太皇太妃恕罪，往后妾身会仔细自己言行。”
无论如何，服软是没错的。
硬刚也得看和什么人，和林拂影刚没什么好结果。
哪知林拂影这次并不是要指责她，抬抬手让她起来：“哀家并没有要怪你的意思，你能为修远做事，哀家觉得这很好，起来吧。”
叶婉清稍稍放心了点，站起身来重新回到罗汉床上，一盘棋下到一半，还是要接着继续下去。
“小皇帝也是个不辨是非的主儿，这次事情能得以解决，究竟是谁的功劳都不知道，丝毫皇帝该有的睿智也无。”
叶婉清一惊，不想林拂影人在家中坐，尽晓天下事，连康彻抢功都知道了。
终究母亲这个视角看问题和身为政客人臣看问题还是不一样。
她只心疼儿子被人抢了功劳，心里不平，却没想那许多。
要不要给她解释一下？叶婉清纠结着不知道要不要开口，好歹也是在宫斗里活下来的，不至于连这点事都想不明白吧。
她只能道：“皇上交代的是让四位辅政大臣一起负责这件事，最终的功劳也是四位辅政大臣共同的。”
林拂影嗤之以鼻：“你不要打量哀家年纪大了心思不灵活了便想不清楚这些东西，说归说，哀家明白修远的打算。”
她把手里把玩了半天的白子扔回罐子里，“瞧瞧这四位辅政大臣都是什么货色，一个你父亲，一个你丈夫，这两人自不必多说。剩下那两个墙头草，一个太有主见，一个太没主见，这样的货色不抢功靠自己何年何月才出的了头。”
顿了顿又道：“叶璃音总算也是有点头脑的，明明朝中人才济济，却偏选了这么两个人做辅政大臣，你可知道她究竟是何用意？”
在林拂影眼里，四个辅政大臣除了她儿子，剩下的三个一无是处。
只是当着叶婉清的面，也没直白的评价叶汉海，算是客气了。
其实她就是当着叶婉清的面说叶汉海的不是，叶婉清心里也不会有什么不痛快，反正在她眼里那个便宜爹本身也就不是个东西。
一个小皇帝信任的人，一个极端自私的人，一个没劲的，剩下一个善于钻营的，除去那个已经死了的张太师不算，这样的局面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妾身斗胆猜一猜，姑母这样做的用意是想要给皇上的未来铺路。若是几位辅政大臣都是王爷这种级别的，将来以后想要扳倒他们也不太容易。反倒是康彻梅晋之流摆在那看着能起点作用，实际上不过是纸老虎，有的时候有用，用完了要扔也容易，不至于形成尾大不掉之势。”
她猜的一点没错。
林拂影看着她的眼神倒是比以前多了几分赞赏：“从前倒是小看你了。”
叶婉清垂了头默不作声。
就原主那个草包德行，不光是林拂影，换了谁都得小看她，谁让她自己不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