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蕴叹了口气。
“你怎么还没睡？”
陆蕴边走边问燕长屿，还顺便将自己的房门打开，连灯都没有点燃，随便找了一处坐下。
往日里燕长屿实在是太忙了，每天都很累，所以只要一有时间他就会去休息，没想到今天却是个例外。
“本来是已经打算睡了的，但是我一直记着你心情不好，想来看看你。”
燕长屿跟在陆蕴的身后，走进了房间，语气轻柔，他转头看了一眼没有被点燃的蜡烛和油灯。
“既然你现在已经看过了，就回去歇息吧，已经这么晚了，就不要出来乱走了。”
陆蕴的声音透露着疲惫，却又强装着坚强，她把整个人都隐藏在了黑暗当中，因为只有这样子，燕长屿才不会看到陆蕴的脆弱。她讨厌把自己的伤口或者是弱点，展露在别人的面前，哪怕那个人是燕长屿。
“……好，那你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
燕长屿刚一开始久久的没有回答，一直看着陆蕴的方向，虽然他看不清陆蕴的模样，但是也能听出来，那语气当中的不同，即便是她强行忍着，可也能够让人清晰地听出来，其中的心情。
陆蕴是一个极其要强的人，向来都将情绪掩饰的很好，但是这一次……显然是难过到了极点。
“不送了。”
陆蕴的声音依旧冷冰冰的，但是燕长屿也没有任何生气的意思，他走出了房间，替陆蕴关上了房门。
这个时候，无论他劝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甚至两人还会吵起来，可是燕长屿今日已经惹怒陆蕴一次了，他不想要再让陆蕴生气了。
“太傅，您为何不劝劝殿下？虽然属下只是一个下人，脑子也不够灵光，但是这一次就连属下都看出来了，殿下心情不好，您为何一点也不哄哄殿下呢？”
阿舟站在远处等着燕长屿，等到他走到自己身边时，这才将自己心中的疑问提了出来。
燕长屿停下了脚步。
“阿蕴她又岂是寻常女子？其实有的时候，我倒希望她像是平常的闺阁小姐一样，有脾气就发出来，我也好哄哄她。”
燕长屿转头看见了陆蕴的房间，依旧是黯淡无光，想必她需要很久，才能够将情绪调节过来吧。
“可是……太傅您之前说过的，您对于闺阁小姐不感兴趣，说她们太过木讷，思想过于封闭，一点儿主见都没有。”
阿舟是个记性好的人，尤其是对于燕长屿的要求，和他说过的话，此时此刻，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一个矛盾体。
燕长屿一愣，低头笑了起来。
“是啊。”
他能够和陆蕴走到一起，就是因为陆蕴那与平常女子不同的样子吸引了他，如果陆蕴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闺阁小姐，或者是皇家的公主，恐怕他们也不会有这么一段缘分。
燕长屿的手在阿舟的肩头拍了一下，心情颇好的走了回去，阿舟跟在他的身后，有些不解，他在认同什么？
“太傅你等等我啊！”
燕长屿走后，陆蕴并没有移动地方，依旧窝在原来的那个位置，只是眼睛当中没有了光亮，大约过了半炷香的时辰，她这才起身将距离自己最近的烛火点燃了。
柔和的光点亮了周围的一小片区域，照耀在了陆蕴的脸上，陆蕴的瞳孔注视着烛火，漆黑的双目当中跳跃着一嘬火花。
“陆蕴啊陆蕴，我该说你什么好？”
陆蕴带伤的手不断靠近烛火，在快要碰到火苗时又停住了，绕了半圈，从火苗的后方环绕着它。
整个人像是自言自语一样。
“你不是很精明的吗？为什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呢？如果你没有放松警惕的话，是不是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哄着阿妍入睡了？”
陆蕴的手感受着来自火苗的炙热，眼皮不断的下敛，直到双眼眯成了一条缝。
“呵呵……你不精明的何止是这件事情，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回来，这夏国如何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左右不是你的天下，都是陆家男儿郎的事情，你一个女儿身非要凑什么热闹呢？就为了一时的天下大义，真是可笑！”
“现在好了，不仅自己没有办法全身而退，也要连累自己的女儿受着利用。”
陆蕴低声笑了起来，脸庞上有着痛苦和懊悔。
自从陆蕴涉及到这个巨大的风波当中，陆蕴从来都没有后悔过，有的时候，或许有那么一瞬间的念头，但是很快的就被她掐灭了，但是今日，却是实实在在的第一次感到了后悔，她心中的惊涛骇浪，就如同眼前这个火苗一样，点燃了，许久不曾熄灭。
“本身就是一个棋子的命，现在又要将自己的女儿变成了一枚棋子。”
“陆蕴啊陆蕴，世人皆说你权势滔天，不可一世，就连皇帝也要敬你三分，可是你连自己想要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
说着，陆蕴的左边眼睛上，竟然无声无息的流下了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始泪流满面，而她自己却没有任何感觉，任由着泪水划过脸颊，掉落在衣衫上，铺就了一幅水墨画。
“真是可悲啊……”
陆蕴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将手从火烛的旁边撤了回来。
之后的时间，陆蕴就一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直到天光破晓。
陆蕴睁开了双眼，此时的她，眼睛当中已经恢复了一片清明，她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形象，换了一件衣服，这才打开了门。
“阿蕴，早啊。”
陆蕴刚一打开门，就看到了门前石桌旁的燕长屿，他坐在那里，面前摆着一壶茶，此时的茶盏上面已经不再飘着热气了，远远的看过去，还能看到燕长屿衣服上的露珠。
可是燕长屿依旧笑的那么温柔。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自然是昨夜从你这出去之后，到自己的院子里取了些东西，就又回来了啊。”
燕长屿目光温柔地看着陆蕴，下眼皮那里有淡淡的乌青色，看来是一夜未睡。
陆蕴没想到燕长屿会陪着自己一夜，而且还是在院子当中，虽然此时天气不算凉快，但是夜晚还是会冷一些。
再一想到自己之前对燕长屿的那些态度，这让陆蕴心里很是复杂，也很不是滋味。
“你是不是傻，晚上很冷的。”
陆蕴轻声的说了一句，虽然隔得不算近，但是燕长屿依旧听到了耳朵里，昨天夜里阿舟问了自己那一席话，让自己也恍然大悟起来。
“陪着我的阿蕴又怎么能算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