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的木门一敞开，里面的情景便一目了然了。
一间布满裂缝的土屋，狭小的篱笆小院，这便是李寡妇的家。
三个七八岁的孩子依偎在一起站在窗下眼巴巴的看着院门口，脸上充满好奇和恐惧。
看到这一幕，牛升在心里叹口气，赶着驴车进了院子。
三人来到院中的几个布袋前，打开袋口扒了扒里面的豆子。
李寡妇双手紧握在一起，局促不安的瞧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牛升打量着掌心洁净圆润的黄豆，满意的点头，“豆子不错，没看到坏的。”
牛家旺笑着将豆子放回布袋里，“李婶子，你这豆子打理的可真干净。”
被夸奖的李寡妇含蓄的笑笑，“我这也是想尽早把豆子卖出去，一有空就挑拣。”
村长抽了口烟，举着烟袋瞧着左手里的几粒黄豆，“品相不错，跟洗了一样。”他看向旁边的人，“牛升，你看给个什么价格？”
听到这话，原本就不安的李寡妇更加的紧张了，她目不转睛的盯着对面的人，双手放在身前死死的锁在一起。
被三人注目的牛升，拿起板车上的秤杆，扫了一眼李寡妇和她的几个孩子，最后平淡的说：“十文钱一斤吧，这豆子不错，没有坏豆捡的也干净，值这个价。”说罢，他就招呼牛家旺开始称豆子。
一直把心提到嗓子眼的李寡妇面露吃惊，过了好一会儿才激动的张张嘴，“真的十文钱吗？我，我是不是听错了？”
牛升瞧着秤杆，“婶子，我怎么能拿这种事说笑，真的是十文钱。”
牛家旺拍了拍手上的灰，乐呵呵的接话，“换做其他人来收，肯定给不出这个价格，升哥这么做是照顾你家。”
村长黑瘦的脸上也带着笑意，他瞧着身形孱弱满身补丁的李寡妇，忍不住开口安慰道：“你也不容易，有了这些钱，最起码年前是不用愁了。”
李寡妇擦了擦湿润的眼角，高兴的说：“我原本想着能给三文钱就是好的了，之前扛到镇上他们不是不收就是只给一文……”话落，她哽咽着快步走过去，“我，我来帮你们。”
因为人手多，几大包黄豆很快就称完了。
牛升算完黄豆的重量后，从毛驴的背包里拿出一个鼓鼓的布袋子，他招呼身旁的人兜起衣摆，开始从袋子里捡铜板。
李寡妇站在一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原本蜡黄暗淡的脸庞罕见的浮现出血色。
“二百九十八，二百九十九，三百。”牛升数完收起钱袋子，指着牛家旺衣兜里沉甸甸的钱对李寡妇说：“婶子，整整三百文不多不少，你来数数。”
看到对面的人还没反应过来，牛家旺兜着铜板走过去，“婶子发什么呆呀，赶紧接着，趁天色还早，去镇上给孩子们割点肉吃。”
李寡妇清醒过来，忙不迭的兜起自己的衣服，看着数不清的铜板哗啦啦的落入自己怀里，她张口结舌的说：“这么多……“
牛家旺面带笑容，“三百文而已，不多，快赶紧数数，看看数目对不对。”
李寡妇连忙摇头，“不用不用，我信你们。”
三人收拾好驴车坐上去，牛升开口，“婶子我们先走了。”不等对面的人接话，毛驴便哒哒哒的离开了院子。
李寡妇回过神，红着眼睛追到院门口，望着远去的车子看了许久。
牛家旺瞧着车上堆着的几个大布包，“原本说好一家先收两包的，这下好了，光李婶子家的就占了半车。”
村长吧嗒吧嗒的抽着烟袋，若有所思，“她是个可怜人，自己咬牙养着三个孩子。”
牛升盯着前方慢悠悠的赶着毛驴，“装不下了就先送回家，大不了多跑几趟。”说罢，他话锋一转，“下一家该是柱子家了吧？”
牛家旺接话，“是他，估计正在家等着呢。”
村长点点头，“他们家情况好点，就按原来的打算，先收两袋吧。”
毛驴在牛家村里来回奔波着，直到太阳落山才歇下来。
原本还算宽敞的磨房逐渐被一袋袋的豆子堆满，空间一时变得有些狭窄。
柳玉将累了一天的毛驴牵到角落里拴好，把早就做好的豆子面糊汤端到它面前。
正打算卧下休息的毛驴，在看到面前的东西后，迅速走过去低头试了试温度，接着大口吃起来。
看到它吃的这么香，柳玉微笑着拍了拍那毛茸茸的脑袋，“大毛辛苦你了，自打你来到我家就没闲过，等我们挣到更多的钱，就给你买个伴儿。”
大毛依旧大快朵颐着，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仿佛在回答主人的话。
牛升从外面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他站到柳玉身旁，低头看她，“想什么呢？”
柳玉转过身，注视着近在咫尺的脸，“在想是不是该给大毛专门修个屋子，总放在磨房里不是个事儿，毕竟你睡在这，旁边还放了这么多豆子，等做豆腐时地方就更小了，把它挪到别处不仅干净，屋里也能宽敞些。”
“明天做完豆腐我就搭一个棚子，喊家旺一起来应该快一些。”
“记得搭的严实点，现在天越来越冷了，不能冻着大毛，它可是咱们家的功臣。”柳玉说着伸手拍了拍大毛的长脸。
牛升目光炙热的盯着她莹白的侧脸，沉声说：“就按照你说的来。”
有了柳玉的话，牛升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磨豆子。
用了一上午磨完几袋豆子后，下午就带着牛家旺收拾院子打木桩搭棚子。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夕阳落下之前，院子东边的角落里，终于出现了一座四四方方扎实严密的小木棚。
木棚的框架是用结实的圆木搭建的，顶上和草屋一样，搭上木条干草糊上黄泥，四面墙全都扎上比篱笆还密集结实的木排，最后再里外绑上两层厚厚的草秸秆，有了多层的保护，就算刮风下雨，棚子里也不会觉得冷。
大毛被转移到木棚时，看了眼地上铺着的干草，接着在原地转了几圈，检验完毕后，这才满意地卧到了干草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