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你们这些人也不能跟鬼说话啊？”
“当然不能啦。”
周朝年提了电视上的事情：“有些电视剧上，说看到鬼的，鬼把人吓死的，都是假的啊？”
“鬼不可能吓死人，最多是把人吓的生病，比如发热不退。这种情况，小孩子遇到的多，小孩子阳气弱，几乎每个小孩子小时候都会遇到一些情况，然后家里大人说啊，孩子被吓到了，要晚上拍床，给孩子喊喊魂。”
周朝年的记忆里，他小时候就有过这种情况，似乎还隐约记得自己在做梦时，一个人走在田埂上，远处过去就是几个坟滩，然后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是妈妈在喊他‘小年啊，回来吃饭喽’，
接着是爸爸的喊声‘小年，回来啦。’这种声音很遥远、也感觉很近，还很轻，听起来，就是那么温柔，再后来，自己就醒了。
他也听妈妈说过，小时候是被什么东西给吓到了，喊过好几回魂，一次是被公鸡给吓的，一次是让黄狗给吓的，还有几次，不晓得是什么了。
据这个舅妈说，湖里铁定是有什么东西，但绝不是鬼。
一个阴物，在阳间害人，阴司不可能不管，而且湖就这么大。一旦抓住了，那是要坐很多年牢的，跟阳间一个样，一样要上法庭。
等了一个多小时，周朝年精神的很，他想老婆儿子了。
“你怎么晚不回家，你婆娘也没来找你嘛。”
“嗯，吵架的，因为我说大话，要填湖，把她惹气了，她去镇上了，儿子也带走了。”
“夫妻两个，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多劝劝，说点好话。”
嘟嘟嘟的声音——田老三摩托车来了，木头箱子绑在后面。
这个箱子里面，不想周朝年以为的那样，有什么纸符啊、木剑啊什么的，这跟电影里看到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里头东西不少，有摇铃、有红布、有几块白色小木头板子，还有些他没注意看。
舅妈拿了摇铃出来，红布绑在自己腰上，一手拿两个木头板子。
看上去有点喜庆，像曲苑杂坛里头说快板的人，老舅妈还真会打快板，就这么敲上了，还摇着铃铛，但她没有唱话，就一直摇、一直打。
两个男人站在后头，看着挺好笑，可他们谁也没笑。
“有用啊？”周朝年自己问自己。
田老三点烟：“可能吧。”
叮叮叮……哒哒哒。
叮叮叮……哒哒哒。
敲打了足有五分钟，舅妈开始念了，不知道念的什么：“喔喔喔——喔喔喔——哟喔喔喔，出来。喔喔喔——出来，喔喔喔——唉喔喔喔……出来。”
他们注意湖面，也许那个什么‘东西’，或者说是‘人头’，已经冒出来了，只是没看见，湖面一眼到边，远处的景象瞧不见，那太远了。
“唉喔喔喔——出来。”
“唉喔喔喔……唉——喔喔喔！阿哟嘛！”
舅妈忽然就坐在了地上，她手里的摇铃跟木板都松开了，两手紧紧抓着湖岸边的稻草：“育生啊！育生啊！抓住我！抓住我！”
田老三魂都吓掉了，上去就逮住舅妈的一条膀子：“舅妈！舅妈！”
周朝年逮住了另一条，两个人往上拽，因为舅妈的身体正在一点、一点，朝着湖岸下那片黑黢黢的地方‘走’着，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拽下去，可她的脚还没沾着水，看不到什么东西在拽她。
“舅妈！舅妈唉！”
舅妈脸上的皮肉皱在一块儿，腰弓着：“哎咦麻麻——疼呐，疼死我了，麻麻——有东西在拽我下去，我肚子疼，嘶——麻麻唉，要……嘶！疼呐。”
周朝年的脚狠劲抵住一块凸起不明显的石头块子，用上劲，脸都憋红了：“育生啊！我喊拽，一起拽！听到啊？！”
“听到！”
“好……下劲，拽！”
他们两个人一起使劲，男人的力气是真大，只是，大的有点离谱了，直接把人的两个膀子给拽下来了，血溅了他们一身。吓的两个男人浑身抖机灵，嘴唇颤颤的。
就是这样，舅妈也还是落入了湖里，他们手里拿着的，是女人的两只胳膊。
从岸上到湖口的墨黑色水边，一道红殷殷的血印子。
田老三两条腿发抖，心也在抖，舅妈没了，他拨开自己抓着的胳膊，没法回过神来：“舅妈……”
他哭了：“舅妈唉！！呜呜呜，舅妈唉！——”
麻勒个逼的！
周朝年脱了上衣，两大步往下过去，进到湖里。
这是岸边，水不深。
他想把人给捞上来，不然给人家家里怎么交代？憋屈的日子，他过够了！
“朝年！朝年啊！你不要有事，你上来撒！”
“滚特麻麻个勒逼！你舅妈就是死了，我也要把她捞上来！你不要下来！”
他的脚碰到了什么东西，软乎乎的，应该是舅妈。
周朝年的整个人尽量下蹲，让自己的手可以碰到底下的人，把脸露在外面，湖边，他就剩下一个头在上了。
田老三的恐惧没有消退，都喊不出来，嗓子像是被咔住。
摸……摸……唉！摸到了！是舅妈的腿！
周朝年抓住脚裸，往上提，可——另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膀子，猛的朝下一拽。
眼睛瞬间就什么也看不见了，乌漆嘛黑的，鼻子、眼睛、耳朵里像进了冷冰冰的油一样，还有腥味儿。
“朝年！朝年啊！”
田老三站在岸上哭喊，没敢下来，他急的跺脚。
周朝念狠狠用脚踢这只‘手’，自己往岸边有水草的地方爬，他的头刚露出湖面，脖子就被收紧了。
没有东西掐住他，但就是被收紧了，收的很紧很紧。
眼珠子都能凸出来。
“额……克——可——咔咔……咔！育……哟次——次——涩——生，酒……救哇……我。”
很多湖水进了他的口中。
田老三就看的见，周朝年露出两个眼睛在湖面上，手死死抓住野草，眼珠子要暴凸出来，靠下边嘴巴的地方，泛着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