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缓缓淡淡移开视线。
恰逢雨季，秋雨一场刚结束又紧接着一场。许缓缓刚从外面回来，觉得身上黏乎，衣服上都带着雨水的潮意。她拉了拉衣服，打算到家后先洗个澡。
电梯门刚开，她看见门前坐着一个人。那人微微靠在墙面上，穿着西装，像是刚从酒局里出来。见有人便抬头，眼底带着点红，衬得整张脸好看的过分。
许缓缓拉开门往里走，陡然被一股力气拽住。沈池身上带着醉意，几分脆弱的眼神看着她，“缓缓，我不舒服。我胃痛。”语气就像是一只渴望着被抚摸的狗狗。对你蹭，朝你吠，潜在的意味是想要你陪我。
许缓缓脚步稍顿，头稍稍偏。
沈池有胃病。他吃饭不规律，向来都是记起得就吃，没人提醒便不吃。一个人住了太久，连吃饭这种事情都会忽略。两人在一起后，胃病犯时他总爱蹭在许缓缓身边。有时候她在看书，他总会带着点委屈的让他帮他揉揉。她要是不理，他索性就将整个人靠在她身上。
只是这次，许缓缓轻轻扫开她手，径直走了进去。洗了个澡，将头发吹干。许缓缓最终还是于心不忍，打开门看了眼。
听见声音，沈池有些许迟钝的抬头，迷蒙的眼里因为灯光反射而盛着光亮。
“你手机呢？”
他思索好一会才费劲拿出手机递给许缓缓。手机没有设置密码，桌面简洁，许缓缓翻开通讯录，竟然一个亲密联系人都没有。
真是孤寡的可怕。
她顺手拨通齐飞文电话，想让他把人给接回去。电话响了半天没人接，许缓缓依样画瓢又打给周时，同样的，还是没人接。
她只好作罢。
“进来吧。”许缓缓稍稍挪开身子，弯腰从鞋柜里找拖鞋。她一个人住，家里也没有准备男式拖鞋。半晌，她才找出一双之前买大码数的拖鞋递给沈池。
沈池半个身子占据了平时属于她的沙发。许缓缓装了一小碗米，洗净放进电饭煲里，打算熬些小米粥。
她倒了杯温水放在沈池面前，没有说话，盘腿坐在地毯上找碟，翻了很久才挑了部很早之前看过的法国电影，打算重新看一遍。
一开始，她是想刻意忽略身后沈池的存在，可后来看的入迷，她是真的忘记了。直到电饭煲滴的一声响，才记起煮了粥。
许缓缓从消毒柜拿出两个碗，盛了小米粥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又给自己装了一小碟榨菜。见沈池盯着自己，她解释，“你胃痛不能吃。”
沈池像是不满自己被忽略了那么久，将碗朝许缓缓那边轻轻推。
许缓缓看了眼，给他推回去。沈池睫毛颤了颤，又给推了过来。这次许缓缓没给他推回去，自顾自吃了起来。
似乎是发现许缓缓真的不打算理他后，他慢吞吞重新将碗移到自己面前，小口慢慢喝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对面人。
吃完后，沈池安静躺在沙发上，阖着眼皮。许缓缓将客房清理出来，决定让他借住一晚。沈池没有人来接，让他自己回去也不太现实。她将房间空调调到适宜温度，从柜子里抱了床被子出来。
处理完这些，她到客厅叫沈池。
好几声没有反应，她索性拧他手背，却被反手抓住。那一刹那，许缓缓看见沈池左手无名指上带着枚戒指。
她很熟悉这枚戒指。
那是高中毕业旅行时买的，当时给了沈池一个，许缓缓没有想到他现在还带着。戒指爱护的很好，没有刮痕也没有其他什么东西。戴在沈池手上像是给它平添了些价值。
许缓缓没有在意自己手还被沈池的手掌扣着，伸手想要把沈池手上的戒指取下。
沈池睁着朦胧的眼，“这是我的。”
“这是我的东西。”
“……”
许缓缓没有理他，仍不放弃地想要将戒指取下。这是早就该被扔掉的东西，在两人分手时就该被丢掉，而不是现在还被呆在手上。
沈池突然合上手，连带着她的手一起被包裹在掌心。微微起身，朝她靠近，双眼通红，嘴唇止不住颤抖，“不要这样好不好。”
许缓缓看着他怔了怔。
下一秒，沈池突然朝她靠近，将她扣进怀里。许缓缓整个人僵住，他克制的朝她耳根处贴贴。
“对不起。”
“不要放弃我好不好。”
沈池的二十岁过得混沌不堪。那年，他知道自己犯了个错误，用卑劣的手段让许缓缓搬来和他一起住。他也想到许缓缓可能会生气，但是没有预料到她会愤怒的说出分手几个字。
他以为自己还有机会挽回，等许缓缓气消后他再好好给他道歉。
等他再次打算去找许缓缓时，路上接了通电话。重病的顾筠支开张妈，一把火点燃整栋别墅。他还能记起那天的大火，熊熊烈焰将半边天空染红，张牙舞爪的火苗吞噬着一些。后来，两具尸体运出来，沈池没有去看。
他当时已经被沈明扣住。
他好久没有开口说话，睡觉闭眼时，脑海里全是那场染红半边天的大火。家里公司早就被沈明架空，那天他让他交出股份出国，脸上净是小人得志的模样。
沈池冷眼看着他。
他松了松袖口，“听说你有个小女朋友？既然你不听表叔的话，那表叔只好将你女朋友请来，给你好好讲讲道理了。”
沈池抓在桌椅扶手上的手指骨节发白，闭上眼，“我们分手了。”
“你别碰她。”
沈明这人本性多疑，在得到沈池手中的股份后又将他送出国，恨不得他一辈子都不要再回来。他不敢和许缓缓联系，怕给她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临行前的那一天，他终于忍不住，拜托齐飞文将人约出来。
可却被拒绝。
那时候他想，拒绝了也好。
-
次日许缓缓醒来时，餐桌上瓷白碗里放着一份煎包，玻璃杯里的牛奶热气腾腾。她打着哈欠走到昨晚沈池睡的房间门前。门开着，人早就不见，里面床单被套都被拆下来，此时正晾在露台上。
许缓缓顿时觉得心里飘飘的，如同被剪断线的气球。
窗外阳光明媚，金色阳光洒进，在窗帘上留下大片光斑。洗漱完后，她咬着包子顺势躺在沙发上，腰部却被硬物一咯。也许是遥控器，许缓缓边想着边伸手去掏。
不是想象中冰冷的质地，而是温暖的牛皮的触感，不大不小的盒子和她手心差不多大。里面静静躺着枚钻戒，纤细的戒身，外部镶嵌了一圈圆形切割钻石，却并不显庸俗，反而十分精致。
应该是昨晚沈池不小心落下的。许缓缓大概估摸下价值，不禁咂咂嘴。
下一秒，一股奇怪的念头在她的脑海里升起。
她的心剧烈跳动了下。
几年前古镇河边的亭里，少年凑近耳边，连绵的吻落下说，等以后我补个更好的给你。
许缓缓随后扯了扯嘴，笑容有些淡。小助理说的话还在耳边犹响。
“我们公司的人都在传沈总是她背后的金主。”
还挺大方。
许缓缓将盒子盖上，随意放沙发上。她从宋翘哪里拿到沈池电话号码，直接一个电话拨过去。
“你东西落下了。”声音冷淡，“地址发过来，我同城给你寄过去。”
沈池忍不住皱眉，揉了揉眉心，“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过去拿。”
“不用，昨晚是例外，前男女朋友之前保持距离这个道理你不懂？”
“那你还挺舍得为你前男友花钱。”沈池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还寄过来，不知道她这脑袋瓜子怎么想的。
“我到付。”许缓缓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我晚上去拿。”
许缓缓气得直接挂了电话，她琢磨着给于嘉意发了条短信，“今晚有事情，不去实验室了。”
“别想我替你。”对面回的迅速，一猜就是在摸鱼。
许缓缓咬牙切齿，“下次我替你。”
晚上沈池来的时候带了束花，他一手抱着花，另一手提着购物袋，站在外面显得有几分局促。许缓缓让他进来，将花放在桌上。
两人面对面坐着。
一盏壁灯氤氲着橘色的光晕，许缓缓将戒指盒推过去，“你昨晚落在这里的东西，记得收好。”
沈池的侧脸在暧昧的灯光下更显得立体，长睫在白墙上投下阴影，玻璃似的眼珠藏着一丝冷然。他没有看它，反而道，“缓缓，我们再试一试，好吗？”
“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