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是一些数据。
但这些数据从格式到分类，都让人无比熟悉……
慕凉烟呆愣了两秒，猛地把那张纸抽回来，并在身侧的一堆纸张里翻找相邻的页码……她很快找到，并看完了。
嘴唇，开始发颤。
眼前无意中发现的信息，让她全身发凉——
这是当年新药的研究数据！
三年前的新药研发，并没有因为她的死亡停止，而是仍旧进行着？唯一的不同，是当年做的是二期实验，现在已经进行到了三期。
她记得，当时是小二全程负责的。
这世界上能拿到全部数据的，除了她，也就只有小二了。
所以……
真的是他？
“那个……”一旁的下属已经找到了笔，却迟迟等不到对方把纸还给他，于是小心翼翼地询问，“还要画吗？”
即使慕凉烟现在走了神，他也后知后觉，丝毫没有逃跑的念头。
慕凉烟反应过来。
“赶紧画。”她沉闷地应了一声，皱着眉头把纸丢过去，同时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她没再问什么，只是黑着一张脸走到旁边。
她想静一静。
她觉得她的世界在崩塌，她只是站在这里，便有无数残垣断壁掉下来，随时都能砸垮她。
“姐姐！”房间里的小女孩跑向她，害怕地拉住她的衣服，怯生生地往她身后躲。因为之前挨揍的男人醒了，正咬牙切齿地抽着气。
“他起不来的。”慕凉烟没太多精力安抚她，只是把人带角落一点，“怕就看看别的。”
“叮！”
一声轻响，手机在靠近货仓壁时，发出清脆的提示音。
这个地方还能用手机？
慕凉烟心念一动，下意识地掏出来看了眼：屏幕上只有微弱的讯号，而且断断续续。她离仓壁近一点，信号就稳定一点。
不过她要信号有什么用？
她又能联系谁呢？
她有些挫败地想着，正打算收手，手机却在此刻响了。屏幕上光亮闪烁，翻出一个熟悉的号码，是傅司城的来电。
干什么？
之前误会了他，他不是很生气地走了吗？
慕凉烟撇嘴腹诽，手上却是鬼使神差地按下了接听键。
“为什么不听我的！”几乎一接通，傅司城的声音便传了过来，难掩的愤怒。他很少这样说话，此时情绪却是失了控。
慕凉烟一怔，继而扬唇。
她没有回应他，更没有告诉他：在这极度压抑沉闷的环境下，在她几乎被压垮的困境里，他的怒意，显得那么鲜活纯粹。
她甚至想丢开糟心的一切，专心跟他吵一架。
但她没有。
她只是在信号快要消失的时候，把手往前伸了伸，让手机更贴近仓壁。
“怎么不说话？”她没回怼，傅司城那边倒是先平复下来，他停顿了一秒，声音变得小心，“……你还好吗？”
“心情不太好。”慕凉烟想嬉笑着答他，但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甚至有些哽咽。她错愕了一下，迅速闭了嘴。
她的确是心情不好，不好到了极点，但这不代表她会暴露她的脆弱，不代表她想哭给谁看。
……她想把电话挂了。
“你等我。”傅司城没说别的，甚至什么都没问，只是轻柔又郑重地宣告，“别怕，有我。”
“嘟……”
电话在这声之后中断，任凭手机如何贴近仓壁，再也找不到任何信号……
………
海城。
沿海的某栋私人建筑，此时灯火通明。外面电闪雷鸣，并不影响进出建筑的人步伐匆匆。
“傅少，我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通过关卡的……”下属一脸懊恼，看到从楼上下来的人，连忙道歉，“可疑车辆都翻了几遍了！对不起……我会继续找的！”
“我们定位到船了。”另外一个下属过来汇报，脸上满是欣喜，“是一艘货轮，根据出港时间和方向，应该就是他们。要不要摧毁？”
这是最好的机会，风雨交加的深夜，风浪翻涌的海面……
无论发生什么，都可以被掩盖。
下属在询问的时候，甚至已联系安排了打击武器。
“不。”谁都没想到，这个稳赢的计划，被傅司城拒绝了，“她也在那艘船上。”
“慕小姐？！”下属惊了，瞬间陷入两难。
“给我准备直升机、船，另外帮我联系那艘货轮。”傅司城迅速交代，说这话的时候，才终于收起一直紧握在手里的手机，“马上就走。”
“啊？”下属震惊地追上去，“您亲自去也太危险了，况且今天晚上的天气……”
“快点！”傅司城打断他，不容置疑的口吻，义无反顾的表情，“她在等。”
………
另一边。
慕凉烟手伸了良久，确定连半格信号都没了，才木然地收起手机。
她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心里好笑地想着：等他？他连她在哪里，都还没来得及问呢！况且他身上有伤，还能拖着病病歪歪的身体救她不成？
得了吧！
傅司城，顾好你自己吧。
只是，这个电话令她挺新奇的！她只接受过外援，并没有等待过救援，像这种毫无条件的帮助和承诺……奇奇怪怪的。
但，并不讨厌。
“嘶……我的腿站不起来。”不远处的男人抽了口凉气，发出重重的倒地声，连带着扶他的女人，也被他带摔到了地上。
慕凉烟身边的孩子很害怕，看到这个，又往她身后躲了躲。
“你……”她一低头，便看到一张泫然欲泣的小脸，正委屈巴巴地咬着唇，强忍着自己的恐惧。于是，她几乎到嘴边的那句“你怕什么，他又起不来”瞬间咽了回去。
她最终选择弯下腰去，拍了拍对方的小脸，用刚听到的那句话安慰她：“别怕，有我。”
“唔……姐姐。”小女孩终于释然地哭出声来，一把抱住了她。
慕凉烟浅浅一笑，心底里的那股寒意，也驱散了不少。只是她没细究，也分辨不清，那句安慰的话带来的温暖，到底是谁先传染给谁的……
“好了。”她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你在这里等我，我处理好其他事情，就带你走。”
小女孩抽噎着松开了她。乖巧又懂事。
慕凉烟最后看了她一眼，抬脚走向另一个方向——
那里，下属还蹲在地上，绞尽脑汁画货轮的平面图；那对恶人男女则是互相支撑着，试图趁这个机会，从货仓里逃出去。
“画好了没？”慕凉烟踩着那一地的纸张，率先走到了下属那边。
“没……”下属被吓得哆嗦了下，一根线又画歪了，“这艘船是临时的，我、我没仔细逛过，所以……”
慕凉烟蹙了蹙眉，把图截过来扫了眼：很粗糙，只有粗略的分层和分仓。
“船上有多少人？”她没指望这废物能画出什么完美平面图，索性自己挑重点问，“都分布在哪里？你圈出来。”
“十几个好像……”下属迟疑着答了，小心翼翼地把两个地点圈出来，“都在上面几层。”
“你们的先生呢？”慕凉烟追问。
“在这里。”下属一并招了。他画好了方向，然后看向慕凉烟，试图为自己求情，但在他抬头的那一秒，一根针剂便扎入他的脖子。
“咚！”
针剂推入，下属瞬间就晕了。
慕凉烟收好那张图纸起身，这才走向那对夫妻的方向。
“我腿好像骨折了……”那个男人还在哀嚎，有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渗出。他的老婆背不动他，他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慕凉烟，“妹子，我看出来了，你是个有能耐的！我们先合作一起出去？出去我们给你赔罪都成！”
那女人是全程看到慕凉烟对付下属的，此刻低着头，压根不敢说话。
“想离开这里对吧？”慕凉烟活动了一下右手，笑眯眯地问。然后在对方点头之际，她猛地扬手，直接一掌把人打晕了过去。
“老公……你？”女人又懵又害怕，“你干什么啊？”
“想出去就听我的。”慕凉烟的面色已冷下来，她快速交代，“你把这里的门关好，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出去。外面你都不用管，我顺利解决完事情，就会让船返航。”
她往外走了两步，“你的任务，是照顾好这个孩子，她有个三长两短，你也别想回了。”
女人一直在点头，她听到慕凉烟说完，再对方彻底离开之前，才敢问出自己的疑惑：“这和我老公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打晕他？
慕凉烟嗤笑。
“因为他吓到孩子了。”
………
她从底层的货仓，悄悄去了上层的休息区。
如下属所说，这是临时找的船，所以设施布置都很陈旧，各个通道也没来得及安装监控设备……这倒是给她提供了不少便利。
从底层上去，她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暴风雨的天气也给她提供了方便，越往上，船身的晃荡便越厉害，外面的风浪声也越大，下属都缩回了房间，且听不到她走动的声音。
她按照那张平面图的指示，绕开下属所在的地方，直接去找那位“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