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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道长？”李木见门打开，迎上前询问。
钟道长摇了摇头：“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昏迷不醒，脉象紊乱，似乎是受了惊吓，陷入某种梦魇中无法自拔……”
李木皱眉：“梦魇？”
钟道长：“这只是贫道的猜测。方才我已施针稳了脉象，稍后会派人送一些安神香过来，但愿小姐今夜安睡一晚，明日能够醒来吧。”
李木施礼道：“有劳道长。”
“施主客气了。”钟道长点头回礼，转身离开。
李木走进房间，皱眉看向床上的女孩儿。只见她面色苍白，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时不时地眉头一紧，呼吸忽快忽慢，正如钟道长所述，果然像是梦魇缠身。似乎，还是个噩梦？可是，为何叫不醒呢？
先前刚听到屋里的动静和惊叫，李木并没当回事儿，以为是兰小姐又在闹脾气。没想到门一开，女孩儿惊慌失措地冲撞过来，直接晕倒在他怀里，着实把他吓了一跳。这一次，确实不像装的……
望着窗外偏西的日头，李木的眉头更紧了。
本计划着今日等小姐醒来，便可回城找大人复命，没想到，又出了这个意外。再怎么说，她也是司马家的嫡小姐，卫大人的亲表妹。
依着大人的意思，假死醒来后，她还会被赐予卫姓，顶替病逝在外的卫家私生女进京，以应对半年后的太子纳亲，届时身份会更加高贵。万一现在出了差池，不仅是他这个下人没照顾好主子，还会影响到大人的整盘谋划，他可担待不起。
想到这里，李木叹了口气，看来今日是回不了城了……
厨房打杂的老妈子捧着香炉走进来，李木跟她交代了几句，便出门朝鸽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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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微风吹散最后一抹晚霞，一弯新月似有若无地挂上天空，朦胧中，一只灰色的信鸽风尘仆仆地从远处飞来，稳稳地落在窗口。
一个俊美的年轻男子缓步走来，在鸽子脚下撒了把小米，顺手取下挂在鸽腿上的竹管，返回桌边，就着刚点上的烛光，展开竹管中的布条。
旁边一个扮着男装的年轻女子，一边咬着手上的芙蓉糕，一边凑过来，含糊不清地读着布条上的字：“兰小姐有异……”
她抬头看向男子：“大人，李木这啥意思？”
卫子渊也皱起眉头，沉默不语。
丁沐凡咽下口中的芙蓉糕，认真道：“要不你亲自过去看看？毕竟，她是你亲表妹……”
卫子渊微微点头：“也好，军饷明日应该就到了，待安排妥当，后天就能得空，咱们过去看看。顺便把兰芯儿那个丫头带过去，换李木回来，我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办。”
丁沐凡一愣：“咱们？我也要去啊？”
卫子渊挑眉：“怎么？你不过去明示一下咱们的关系？”
丁沐凡垂眸：“明示与否有何区别？她又不会认……再说，我也不需要她认，只要大人你认就成。”说完，展开一个灿烂的笑颜。
卫子渊温柔一笑，满眼的宠溺：“是，只要我认，其他的，你都不必在意，全都交给我处理。”
说着握住她的手，感慨道：“当初她那样对你，你也不气？”
丁沐凡一撇嘴：“我那么忙，哪有功夫跟小姑娘置气啊！再说了，起初也算是我不小心招惹了她，理亏在先，现在就当扯平了吧。以后，只要她不惹我，我便绝不欺她。”
卫子渊笑道：“就知道我的女人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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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梓林感到眼皮沉重，艰难地睁开一条缝，头顶的白炽灯晃得她头晕，耳边传来机器咕嘟的声音，她浑身难受，呼吸困难，却又无计可施，动弹不得。是啊，连呼吸都得靠外力支撑，她哪有力气做其它？真的是连动动手指都做不到……
这是开启人工肺的第几天？她已经算不清楚，浑浑噩噩中，只觉得像过了几个世纪，充斥着无助和恐惧。
这场席卷全球的新型病毒，来得突然，来得凶猛，即便全球都在响应居家或就地隔离，每天的确诊和死亡数字依然只增不减。
在娘胎里熬过非典，高中时熬过新冠，她们一家都聚在一起，幸运过关，毫发无损，没想到这一次，幸运之神不再眷顾。
先是她自己被隔离在千里之外的大学校园，接着是父母先后中招，偏偏又到处封城，无法回家。不久，还在老家读高中的表妹哭着告诉她，家里的几个老人都进了icu。然后，便陆续传来老人们相继过世的讯息……
薛梓林愈发坐不住了，通过各种渠道寻找返乡的黑车。那日，她终于成功订到车票，翻墙逃出了校园，循着地址上了车。可没想到，车还没开出江城，便被交警查获，一车人被强制集中隔离。更要命的是，隔离第四天，她便出现了症状，拉到医院就确诊了，还没反应过来，病情便急速恶化，直接进了icu……
薛梓林努力地吸气，再努力呼气。她要活着，她不想死，她才大二啊！还是全国排名前五的重点大学，前途一片光明，还有爱乐团的伙伴们等着她一起出唱片呢！还有乐天那个逃兵，她的初恋，她还没攒足勇气去找他问个明白。
她拼命地翻动眼皮，留意着周边的各种声音，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她不想一个人客死他乡，她要回家，就算死，也要跟自己的父母家人死在一起啊啊啊……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穿着防护服的医护人员走过来，查看了薛梓林的各项数据，其中一个女声无奈道：“这女孩儿这么年轻，还是江大那么好的大学，太可惜了……”
另一个男声也嗡嗡响起：“没办法啊，这都几天了，一点起色都没有，外面那么多人排着队呢。她昨天就已经到了放弃标准，主任觉得可惜，又申请特批多给了一天机会，可惜还是不行啊……”
女声在更近处响起，似乎有些哽咽：“小姑娘，对不住了，不是我们不想救你，现在真的是非常时期，资源有限啊……”
男声也跟着柔声道：“小姑娘，你能听到我们说话吗？不要害怕，会很快的。另外，三天前就传来消息，你父母在老家已经病故，不用再牵挂了，你去了那边，也不会孤单……”
女声带着哭腔：“这次疫情太可怕，走了很多人，我男人和女儿也已经去了，说不定很快，阿姨也跟着你去了呢……”
男声叹气：“唉，你别咒自己啊……”
女声开始啜泣：“小姑娘，别怕，阿姨动作很快的，你不会痛多久，会很快解脱的，别怕啊……”
薛梓林自然听到了他们的话，也完全听懂了，无助和恐惧，瞬间被绝望取代，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心如死灰……
机器的咕嘟声戛然而止，呼吸愈发艰难，薛梓林只觉得身体越来越重，像被压了千斤重担。
无边无际的痛苦，像一团可怕的黑雾攀绕而来，蔓延全身，意识也随着黑雾的侵袭而逐渐模糊，那些曾经的人和事，也如电影片段一般，在她仅存的意识碎片中一一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