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岁寒咬着唇，有点紧张地等着林母的反应。
林母只是感叹一句：“我总觉得今天岁岁更亲了，”她又看一眼林岁寒一头黑发，“这个颜色也衬你。”
林岁寒提吊着的心又放回去。
林楼默不作声，把两人的反应看在眼里。
“走，吃饭。”
林家没有食不言的规矩。一家人平时各有各的事，算起来只有饭时才能坐下来一起聊天话话家常。
温馨的一顿饭结束，林母拉着林岁寒进了房间，悄悄问他之前为什么哭。
虽然年华老去，但林母保养得当，脸上的细纹都很少，尤其一双眼睛乌黑明亮，看人的时候也显得温软如水。
“跟妈妈说，不丢人。”
林岁寒摇头，表示没事。
林母：“是不是学习上有困难，你不用强求自己，就算考不好也可以有别的选择，别太担心。”学校那边不止一次隐晦地跟他们提过小儿子的学习状态，他们也大致了解。
林岁寒失笑：“真的没事，妈妈你早点休息。”不止一次听到学习不好的宽慰，这让从幼儿园起成绩就拔得头筹、当了十几年学霸的林岁寒忍不住笑。
林母叹一口气，温柔地摸了摸林岁寒的头，叮嘱他早点休息。
等回了自己的房间，林母这才皱起眉头，“岁岁今天变化很大，以往也不跟我们一起吃饭，也不亲近我们。今天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她总觉得刚才小儿子跟家人们相处，表面上濡慕亲和，实际隔了一层什么，战战兢兢的。之前小儿子的状态就更不用说了，她想亲近都亲近不起来，只能保证物质上别短缺了什么。
直到今天，她心里才有真正找回了丢失儿子的踏实。
林父从报表里抬起头，沉吟一会儿：“是不是学校里有人说了什么，岁岁的身份敏感，也容易没安全感。”
林母提到这茬心里就不痛快：“也怪我，当时没看好孩子，让那家人偷偷把生病的孩子换给我们，孩子两个月病去的时候我还以为孩子真没了。没想到后来我们还能把岁岁给找回来。”
林父安慰自己的妻子：“这怎么能怪你。现在找到岁岁就好，接下来我们好好补偿他。”
两人就这个问题讨论了一会儿，没发现微开的门缝，大儿子林楼正站在门口。
林楼长眉微蹙，捏着手中的检测报告，高大的身影在门板上投下一片阴影。
“大哥？”
林岁寒出门接水，就看见林楼站在父母门口，也不知是要进去还是不进。
林楼镇定地回身，盯着他看了半晌。直到林岁寒被看得头皮略微发麻，忍不住又喊了一声大哥，林楼才收回了目光。
男人突然靠近他，拈起他脸颊粘连的一根落发。
“脏东西。”
林岁寒猛地后退一步，下意识伸手用袖子蹭了蹭脸。他不习惯跟人这么亲近，总觉得脸有些烧：“抱、抱歉，我自己来就可以。”
林楼冷淡地“嗯”了一声，不复刚才的亲近，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林岁寒有点莫名其妙，摸不清林楼的态度到底是喜欢还是讨厌他。他耸耸肩，不管怎样，以后还是跟大哥保持距离。
林楼捏着那根头发回了自己的书房，又取了一根自己的头发放进密封小袋，叫来自己的心腹。
“去做亲子鉴定，你亲自盯着。”
心腹接过迟疑：“大少，您上次不是做过了？”检测报告都已经下来。他没敢看这种豪门秘辛，难道是检测报告有问题？可结果出了都两个月，有问题也不该这时候说啊。
“而且要是让小少爷知道，会不会不太好……”
有一家人胆大包天，因为亲生儿子有先天疾病，家里不想承担这么多的治疗费用，就想着让林家治好了再换回来，可孩子最后还是没救回来。而那家人现在出了事，也不再愿意养着小少爷。
两个月前那家人主动找上林家交代换子的事实，还蠢到提出想要一笔钱。结局显而易见，林家不会放过他们。
由于证据确凿，各方面的证明都十分明显，再加上小少爷的激烈反应，最后林父林母没坚持做亲子鉴定。
但显然，他冷心冷情的老板不会心软，该走的程序一样不会少。
男人撩起眼皮看他一眼，表情冷峻，“今年的工资和奖金你去找他要？”
心腹哽了一下，默默捏着头发走了。
万恶的资本家。
林楼靠在老板椅上，眼神幽深，透过落地窗的透明玻璃看外面的花房——林岁寒正穿着林母为他准备的兔耳朵睡衣在里面晃悠。穿了兔子睡衣，整个人真像只兔子一般，衬着那张精致好看的脸，没了初见的清冷，白白软软的。
跟以前那幅鬼样子截然不同。
林岁寒散着步突然觉得背后毛毛的，一回头，背后也没人。
他咬着手指，打散脑子里恐怖电影中各色阿飘们的身影。
林岁寒蹲下身，抱着膝盖摸一株漂亮娇弱的小白花，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想起了男主。
好像……顾晏楚现阶段也是这样，美弱惨。
他用江老师的名义给顾晏楚留了药，至少显得不那么不怀好意，也不知道这人会不会好好地擦。
“小少爷，你离那株花远点，别看装得它柔柔弱弱，其实很不好惹。”
“啊。”
“少爷你手不疼？”
“不疼啊。”
“怪了，许是这株花跟你有缘，我被它折腾好几次了。”
林岁寒憋不住好奇，犹豫着又戳了戳那株花。没事。
他嘴角抿出两只漂亮的小梨涡。
**
与此同时，一家破旧的游戏厅，一行四人骂骂咧咧地从里面出来。
“玩个几把，老子今天运气怎么这么差。”
陆任越想越生气。先是去找林岁寒那个钱袋子拿钱，结果钱没拿到，还被一群黑衣保镖当着路人警告一顿，面子全丢光。之后去游戏厅，偏偏机器也跟他们过不去，只进不出，输了不少。
恰好附近小孩正踢足球，一个大脚把球踢到陆任脚下。
“哥哥，可以帮忙把足球踢过来吗，谢谢！”
陆任狞笑，“砰”地一下抬脚，将足球踢到一边的暗巷中。
看着小孩欲哭不哭的表情，四人哄堂大笑，“死小孩，让你们踢球。不用谢哥哥了哈哈哈。”
陆任没笑一会儿，空气中传来“嗖”的一声，一颗黑□□灵以极大的力道打在陆任的腿上，一个反弹去往小孩的方向。
小孩猝不及防地接到球，表情呆呆的，眼泪也不流了。
陆任被撞得一个腿软，就这么单膝跪在地上。
他痛得眼泪鼻涕直流，缓过来后嘶吼：“谁啊！哪个不要命的！”
四人望向足球飞来的方向——暗巷中，先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红点，还有缭绕的烟雾。
然后一个面无表情的少年信步走出来。
他施施然又吸了一口烟，吐出些白茫茫的东西，“我。还想要命。你怎么办？”
陆任怒骂：“你个狗日……”在看到少年的样貌后，陆任后半句骂语被吞了回去，声音也颤颤巍巍的：“误会，误会，我知道这都是误会，我马上走。”
少年被陆任怂不拉叽的姿态逗笑了，“来一趟不容易，就别走了。我等了这么久，专找你。”
陆任脸色青青白白的，都这么被点艹了，要是走了，传出去他这校霸也别干了。带着畏畏缩缩的三个小弟，陆任咬牙往暗巷走。
少年弯了弯眼睛，又吐出一口云雾，冲还待在一边的小孩扬了扬下巴：“拿到球就继续去玩，”他摁灭手中还剩半只的烟，“少儿不宜。”
说完，他转身进了暗巷更深处。
等小孩又去捡开了大脚的球时，刚好碰见刚才的少年从暗巷出来，他兴奋：“踢球的大哥哥！”
他抱着球跑过去，疑惑：“大哥哥，你头发有点乱了，脸颊这里有点红红的。”
少年信手撩了撩自己的头发，笑得肆意又帅气：“是吗？”
他默不作声地又点了一根烟，吞云吐雾时注意着避开了孩子。
一片朦胧中，他的声音磁性中带了点沙哑：“心好像也有点。”
等少年走后，小孩忍不住好奇地往暗巷口走了几步，里面凌乱地躺着几个人，隐隐还有疼痛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