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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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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宸霄注意到她憔悴的眉眼,难得大发慈悲收了调笑的心思,切回正题道:“那好,先不论你秉性如何,本王只想知道,我体内的毒,何时才可以解?”

    任凤华抬眼打量了一圈他的面色,旋即故作深沉道:“不是小女怠慢,只是此毒的根治方式实在是有些风险,身子抱恙的人,稍有不慎就可能遭到反噬,到时候才是真正回天乏术的时候。”

    言下之意,就是说秦宸霄眼下的身体不行,受不住拔除体内旧毒的苦痛。

    秦宸霄怎会领会不到她的意思,当即就觉得被戏耍,眼看着袖中匕首又要出鞘。

    一回生二回熟,任凤华眼下已能较为熟练地应付对方的威胁,因为她已经摸透了秦宸霄的底线,知道他顶多只会让自己受些皮肉之苦,断然不会草草了解了她的性命。

    有了这层意思在,她也多了几分底气自保,面对秦宸霄时不时就要见光的刀刃,她也只是含笑应对道:“殿下若是闲不下手,不若由小女替你添杯香茶降降火,恕小女多嘴,此毒在身,频繁动气也是催命符——”说着就不动神色地避过了对方的锋芒,转身点起茶来。

    “哦?”秦宸霄有些讶异于她冷静的反应,紧接着便越发觉得逗弄她有趣,忍不住上前调笑了两句,“任大小姐果真体贴,对本王的身子当真是了如指掌。”

    任凤华闻言有些倦怠地按了按太阳穴,口中语气不变:“殿下用了茶水便早些回去歇息吧,小女实在是困倦,恕不能招待周全了——”

    眼见着就是一道明晃晃的逐客令送来,秦宸霄将目光落在她迷离的眸子间,沉默了片刻,终于轻哼了一声纵到了窗沿上,和前两次一样,瞬间就消失在了晚风之中。

    只是这次,他还算好心地带上了窗棂。

    待他走后,任凤华只觉得上下眼皮已将开始打架,不多时便吹灭了烛火上榻歇息去了。

    秦宸霄离开她的卧房以后,却没急着离开相府,落地后他便改道去了伙房后的小径,在那遇到了正在等待他的阿四。

    交代阿四时刻汇报任凤华在相府的情况之后,他才趁着夜色没去了身形。

    任凤华向来觉浅,次日一大早,天才刚蒙蒙亮,她就被透过窗棂的晨光唤醒了。

    临到正厅用早膳的时候,天还是灰蒙蒙的,院里几个丫鬟都还在呼呼大睡。

    任凤华昨日劳累过度,再加之没休息好,眼下又泛起了一层青黑。

    阿六一边帮她打粥一边留意到了她倦怠的神色,忍不住关切道:“小姐昨日这是写到几时,怎么憔悴成这副模样?”

    任凤华有些无力地摇了摇头,接过粥碗轻轻吹起热起来。

    “惩罚固然要紧,还是身体为重啊。”阿六还是不放心地在一旁劝了两句。

    任凤华心中一暖,抬头展眉对阿六宽慰着笑了笑:“嗯,我知道了。”

    早膳之后,那两个丫鬟依旧没有醒转的征兆,任凤华索性也不指望她俩,带着阿六就去慈宁院问安了。

    昨日虽被蓄意绕了路,但后来她特意留了心眼,记住了正确的道路。

    因而今日二人走了不到一刻钟,就到了老夫人的院子。

    刚到慈宁院门口的时候,任凤华同先一步来到的任佳月打了个照面。

    见她来得这般早,任佳月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心中顿觉不爽,嘴上也忍不住嘀咕了两句:“姐姐今日来得这般早,看来很是殷勤啊!”

    任凤华懒得搭理他,径自避到了一旁。

    倒是任盈盈带着笑意迎了上来,同她并肩而立:“还好今日姐姐准时赶到了,这下祖母定然不会生气了。只是不知姐姐昨日的书抄完了没有,若是没有,免不了要再遭责难。”

    任凤华自然知道对方只是假意关心,实则是为了打探她的底细,只是她也懒得同对方周旋,干脆短简短解释道:“还有几卷未曾抄完,原是打算今日回去继续的——”

    话音未落,任盈盈还没说些什么,倒是任佳月先阴阳怪气地开了腔:“姐姐怎得连书都没抄完就这么早来拜见祖母了,若是一会儿在被罚个三十篇书,那可如何是好!”

    便在这时,慈宁院内间缓步走出了个装束体面的高等丫鬟,她得体有致地朝着众人一一颔了首,朗声道:“各位小姐可以进去向老夫人问安了——”

    任佳月的挑衅声戛然而止,她悻悻地垂下了脑袋,回首狠狠地瞪了任凤华一眼,随后便紧跟着任盈盈进了内堂,生怕后头的冤家赶上来。

    任凤华根本不想理睬她那些处处想高她一头的小心思,闻言先向着那侍女微微点头致了意,才款款地跨进了门槛。

    同那侍女擦肩而过的时候,任凤华有一瞬间的恍惚。

    方才这侍女出来的时候她便觉得有些眼熟,如今凑近了一看终于想起来此人也是老夫人身边的得力侍女,名唤琉璃。

    之所以头回照面没想起来,是因为她记得前世她才刚回相府没多久,这个叫琉璃的侍女就因为旧疾复发,险些丢了性命。

    老夫人垂怜琉璃,便准允她回家乡养病,谁知养了多日,她却还是没挺过来,在老家病逝了。

    当时老夫人因为她的离世哀婉了许久,任凤华耳闻目睹,这才多了几分印象。

    思绪渐渐延伸开去,任凤华缓缓地停住了脚步,她虽不知琉璃是何时得了那要命的病症,却也有些不忍看她再次香消玉殒。

    琉璃察觉到了她迷茫的眼神,低声提醒了一句:“大小姐,你这是怎得了?”

    任凤华这才复又抬眼看她,心中字句流转,最后却只吐出了一句有些苍白的暗示:“琉璃姑娘,近来若有身子不适,定要及早去寻大夫——”说完这句,她便转身跨入了门槛,只留下了一个有些萧索的背影。

    这是何意?琉璃愣在了当场,心内惊疑不定,她下意识地就着天井里的水影照了照脸色,可能是因为心理原因作祟,还当真有几分苍白。

    方才任凤华郑重的神色再次浮现眼前,琉璃忍不住就有些疑心起来,在原地斟酌了片刻后,她快速下了决定,转身直接去了管事的方嬷嬷那处请假。

    方嬷嬷鲜少见她主动造访,因此便多问了她几句。

    琉璃不好说自己是因为被旁人三言两语说动才去看医,于是只好简单叙说了一番近来的身体状况,言辞恳切地期盼对方同意。

    方嬷嬷心中虽仍有存疑,但念在琉璃平日里做事手脚都十分利索勤快,便准允了她的假,还特地匀了她几两碎银去贴补家用。

    琉璃心事重重地回房收拾包袱去了。

    这厢慈宁院的内厅却才风波刚起。

    任凤华在门庭的时候耽搁了一会,因此进去请安的时候任盈盈已经三言两语讨到了老夫人的欢心,两人正其乐融融地闲话家常,亲密热络得令旁人都插不进嘴。

    饶是这样,任凤华还是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恭敬道:“凤华问祖母安。”

    老夫人眼下被任盈盈分走了大半的注意力,闻声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权当自己已经领受了。

    任盈盈眼见任凤华受到冷落,心中是一片快意自得,面上却强装出了三分不忍:“祖母,盈盈听说昨日姐姐抄了许久书呢,到最后乏累得不得了了,这才剩了些没抄,祖母应当不会怪罪姐姐吧?”

    三言两语点出了任凤华未抄完书一事不说,还给自己加固了体恤姐妹的形象,任凤华冷眼见她“一箭双雕”,面上毫无挫败之意。

    倒是老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任盈盈一眼,不咸不淡道:“抄书是她昨日自己应下的,何来乏累一说,你姐姐是相府的嫡长女,难不成连这点苦都吃不得了?”

    任盈盈的笑意僵在了脸上,下一刻有些尴尬地应和了两声。

    任凤华冷淡地瞟了她一眼,旋即直接将抄过的那一沓《女诫》呈道了老夫人面前,如实回话道:“祖母,剩下的那几份凤华确实还没有写完,只得先将抄完的这些交由您过目一二。”

    老夫人微抬着下巴捻起一张宣纸搁到了眼前,原本只是漫不经心地一瞥,却被纸上端正娟秀的小楷吸引了目光。

    那当真是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落笔干脆,既不拖泥带水又不显得过于呆板,是女子手下少见的细腻笔法。

    老夫人越看越细致,忍不住轻轻地点了下头。

    任盈盈就在她边上伺候着,自然也看清了任凤华的一手好字以及老夫人明显赞赏的态度,一时心中又是惊讶又是嫉妒,却还得装出一副同样惊艳的模样,揣摩着老夫人的意思先行赞叹道:“姐姐这一手小楷写得当真是漂亮,一眼望去真叫人赏心悦目,若是不说这是罚抄的课业,我还以为这是哪位名家遗失乡野的大作呢!”

    任佳月方才忍不住好奇也凑上来看了一眼,听闻任盈盈的夸耀顿时就不服气地胯下脸来,尖酸地刺道:“二姐这话说得未免太过浮夸,这不过是祖母为了我们修身养性布置下的课业,到你嘴里倒成了书法大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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