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仵作看着陈七举起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的身后。
但他不愿回头，听到那身影之后，方才的冷静，戏谑，玩味，全然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不可置信，是不愿相信，不想接受。
他只是缓缓回头，瞥一眼。
又赶快转回去，生怕被安然看到这张脸。
“是你吗？”安然再次询问一句。
“你不在房中好生呆着，来这作甚？”那被称为柳思的仵作，头也不回，只是声音冷冷的说道。
“我让她来的。”陈七沉声道，“此为千户案，安然身为韦三载妻妾，按理说该来。”
“妻妾？”范无才直接站起身子，身后椅子翻到在地也丝毫不管，“你，你。”
“我们发现的及时，早早的接在的爹的西沧客栈之中。”陈七冲着范无才拱拱手，只不过这并非因我礼数，只不过是讽刺罢了。
“可我，从未听过韦三载有妻妾一事啊？”平玉树也站起身子摸摸下巴。
安然给芷雪抛去一个求助的眼神，随即苏叶眼疾手快，从她的怀中将孩子抱来逗乐。
安然微微欠身冲着苏叶报以微笑。
而后缓步走上前。
本事与柳思齐平，但柳思依旧不愿让他看到这张脸，又转去半个身子。
“民女韦安然，见过诸位大人。”安然说完便跪下行礼。
“不必。”平玉树身体前倾，仔细的看一眼安然，“从未听说过韦三载有妻小，从未听过。”
平玉树连说三遍从未听过。
“夫君往日乡下为官，入太沧以来，一是怕小女因此抛头露面，二是生怕自己身陷囫囵遭到牵连，来此为官，夫君其实已经做好身死的准备，只是......民女没想到会这么快罢了。”
“你的意思，自他乡下为官你们便相识？”
“青梅竹马。”
“这韦三载，好重的心思。”平玉树赞叹的点点头，“可惜可惜。”
而后安然看向身侧的那仵作，撇一眼之后说道，“方才看你的背影像他，但，脸却不是，认错人了抱歉。”
说完之后，又突然想起方才他回答过自己的问题，又突然纠结起来。
“不对，你莫非真是......”
“他用命换你周全，此番你不该露面。”柳思抬头轻叹，小声说道。
“可他已身死，我再苟活，终究抬不起头。”
“莫非你想随他而去？孩子怎么办？”
“就是因为还有三载骨肉，才未曾离去，也是为了不愿让一生与我这般过这种躲躲藏藏的日子。”安然看一眼远处正在芷雪与苏叶怀中笑呵呵的孩童。
“那孩子，叫一生......”柳思轻笑道，“好名字。”
“倒是你，怎么变成这幅样子。”安然有些不愿面对说道。
随即柳思不再拖延，直接单手捏住自己脸的一角。
用力一撕，见一幅人皮面具一样的东西被他握在手中。
众人纷纷朝他的脸上看去。
此人面庞如此清秀，莫要说女子了，饶是男的看来，都觉得此人貌若潘安。
与方才那副奇丑的脸庞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而平玉树的记忆，似是也随着这张脸而恢复。
“原来你便是柳思。”平玉树了然道，“好啊，又是我锦衣之人。”
“你可认得我？”柳思再次问向陈七。
“实属不认得。”陈七果断的摇摇头。“不过倒是听安然姑娘聊过些，你想必就是韦三载的心腹吧。”
“是我。”柳思点点头。“陈青天名不虚传。”
“曾问过你的名讳，发现不在当职在册的二十四人名单之中。”陈七回忆道，“那时我便觉得有问题了。”
“仔细询问，说的是你告病还乡，遂不知所踪。”
“这世间哪有这么巧的事儿，你失踪不过半月，无脸案便发生了。”
“你。”安然方才到此，且对案情一无所知，见陈七在此审问柳思，顿时觉得不对，“你二人不是同僚？”
“往日的确是，不过他如今却是配不上了。”陈七沉声道，“千户府一案，其真凶罪责有他一份，这般人，怎配与我等为伍。”
“什，什么？”安然听到这话，顿时犹如晴天霹雳。
“终究是没瞒住啊。”柳思自嘲的笑一笑。
“竟然是你。”安然声泪俱下，两行热泪直接入雨一片瓢泼落下，“你可知，你可知三载他有多信任你，就是在旁人面前言语，也只字不提丝毫坏话，他真心待你，你竟然......”
“你这般畜生行为，真是枉费他对你的心思。”
安然声嘶力竭，言语之间竟是激动的拉扯着柳思身上的衣物。
那孩童似是也有感应一般，顿时嚎啕大哭起来，任由芷雪与苏叶怎样哄也减轻不了分毫。
陈七上前，轻轻将安然拉到自己身后，安然发泄一通，只顾坐在一旁擦拭泪水。
“旁人究竟是给了你何种好处，能让你做出这种事。”安然抽泣着说道。
“分文未取。”柳思摇头道。
“那可是许你什么官？”
“不愿再入仕途。”
“那是为何？”
“都是为了你啊......”柳思抬头看着安然那精致的脸庞，颇为深情的说道。
这事情转换的如此之快，任由别人怎么想也不会想到朝这个方向发展。
安然也着实愣一下，抬头看着柳思，不知所措。
“自我见你初面，便对你念念不忘了。”柳思低着头沉声道。
“但多可恨啊，自我刚见你，你已是旁人之物。”柳思说到此处竟恨的牙痒痒，“你与韦三载在旁人眼中便是金童玉女，但越是这般恩爱，我心中越是不平衡。”
“这就是你的动机？”陈七皱着眉问道。
“是，又不全是。”柳思摇摇头道，“还是那句老话，大家各奉其主，话不必谈的太深。”
“你既已承认，便已经背负罪名，此刻不是谈话了。”陈七示意他认清现实，“你现在的言语，皆是呈堂证供你可懂？”
“陈总旗莫要幼稚了。”柳思直接打断陈七说道，“就算你审，在下也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这张嘴，如若不是我自己说恐怕你撬不出什么话来。”
“此话可当真？”许久未曾说话的平玉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