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启明星方起，天微微亮。
御前行走的福公公行色匆匆出了宫门，向四皇子的府邸而去。
“福公公，这大清早就劳烦你跑一趟，可是父皇有何吩咐？”四皇子笑着将人迎进正厅。
“四皇子安好。老奴来传陛下口谕，陛下宣您进宫觐见。”福公公尖着嗓子说道。
“福公公，一路奔走，先喝杯茶润润喉。前日我刚得了一些龙井茶，福公公带些回去尝尝。”四皇子亲自端了茶过来。
“哎哟哟，不敢当，不敢当。”福公公躬身接过茶盏。
“再过半个时辰便是早朝时间，不知，父皇此时召见是为何事？”四皇子边说，便将下人准备好的茶包推了过去。
福公公笑道，“还能有什么事，就是昨夜江北匪徒那案子，刑部连夜递了卷宗。四皇子，快些动身吧，陛下还等着呢。”
“好，多谢福公公提点，公公稍坐片刻，容我换身衣裳。”
四皇子转身进了内室，两个侍女立刻上前伺候他更换衣裳。
昨夜一宿未睡，他身上还穿着昨日那一身衣服。
昨日从临江楼出来后，便接到消息，原本安置在城外那些人无缘无故失踪了了。
四皇子顿觉不妙，想要派人搜寻，却因为城里兵马穿梭，不宜出动。
西江匪徒被抓捕的消息传来同时，四皇子也收到了另外一道消息：
城外失踪的人手找到了，此刻正躺在刑部大牢。
这分明就是有人做局，利用赵明理让人相信临江楼巷口出现的那群蒙面匪徒就是城东劫杀案的凶手，激起民愤全城警戒。然后趁着追击时把他的人偷偷换上去了。
刑部尚书刚正不阿，刑部大牢不比大理寺，他无从下手。
到了这个地步，他也只能断尾自救了。
一想到自己这次差点翻船，四皇子狠狠攥紧了拳头，眉眼间弥漫着愤怒和杀意。
小丫头低着头正为他系腰间的纽扣，瞥见主子的神色，哆哆嗦嗦竟然两次都没有系好。
“废物。”容珣一脚踢在丫头的腰腹上。
“主子饶命。主子饶命。”小丫头被踢得几乎吐血，但她不敢喊痛，连忙爬起来求饶。
四皇子此刻心系着别的大事，无心停留，抬手自己把扣子系上，疾步出了内室。
跟着福公公一路飞奔，入了宫门直接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
九龙金椅上，一身明黄的盛平帝，手持朱笔正在批阅奏折。
“儿臣容珣叩见父皇，父皇龙体万安。”四皇子进门，跪拜请安道，声音恭敬无比。
盛平帝置若罔闻，容珣跪在那里，心中警铃大作！
福公公看在眼里，眼神示意殿内所有人退了下去，亲自守在大殿门口。
不知过了多久，盛平帝终于批阅完了眼前的奏折，抬头看向双膝跪地的四皇子。
“来了！”盛平帝说道，听不出什么语气。
四皇子抬头，喊了一声父皇。
“昨夜睡得好吗？”盛平帝手上打开了一个新的奏折，头也不抬地随意说道。
四皇子双膝已经发麻，听到皇帝轻松的语气，心里反而紧张起来，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他若说睡得好，可昨日全京城缉拿盗匪，人心惶惶，他身为一国皇子，如何能高枕无忧。
可若说睡不好，岂不又让人怀疑他心中有鬼寝食难安？
“朕猜你一定一宿未眠吧。”
盛平帝轻飘飘几个字，四皇子脑海中已经有了万千猜想，父皇这是知道什么了吗？
四皇子一闪而过的惶恐，在通明的灯火下无处掩藏，盛平帝看在眼里，眼眸中的失望转瞬而逝。
“朕记得，三年前考工部五千兵器全部划到了五城兵马司，此事是你主张，对吗？”盛平帝突然问起了旧事。
“回父皇，确有此事。但，儿臣也是秉公处事。五城兵马司肩护守卫京城要责，无强韧兵械，恐无法抵御强敌保护京城安危。”
“好一个肩护要责？”盛平帝冷哼一声，将手上的折子丢在桌上，“昨日五城兵马司出兵五百人，不但未将七名匪徒捉拿归案，反而被击伤近百人！这就你说的强韧兵械？京城百姓就靠这样的兵守护安宁？”
四皇子闻言脸色大变，心中更是战战兢兢，盛平帝极少用这般讽刺的语气说事。正要张口再辩解一二，“啪嗒”一声，一个黄皮折子丢到了四皇子跟前。
“自己看看吧！”
四皇子拾起展开一看，上面是一大串的名单，确切说是大理寺从上到下所有人员的名单，而有些名字被红笔圈了起来。
四皇子心底又是一惊，额间冷汗如雨，自知今日凶多吉少。
圈起来这些，都是他安插进去的人。
父皇已经全都知道了。
“皇儿，你觉得这天下是谁的天下？”盛平帝换了一个舒适的坐姿，但龙威不减。
四皇子思索停当，抬头答道：“这天下，自然是父皇的天下。父皇雄才伟略，为安国开疆扩土。自父皇登基后，朝廷勤政为民，百姓安居乐业。若没有父皇的励精图治，安国岂有今日盛世。如今天下三分，但北漠南姬皆不可与我安国比肩。儿臣以为，假以时日，我安国定能一统天下。”
盛平帝居高临下看着四皇子，眼角微微上扬，容珣心中终于有了一丝安定，还要再接再厉说上几句。
却不等他开口，盛平帝异常冰冷的语气响起：“皇儿当真如此认为？”
“儿臣，儿臣以为，父皇乃真龙天子，自然是这天下之主。”四皇子不敢直视盛平帝，低头道。
虽然眼前这个男人是他的亲生父亲，但这个男人更是一国之君。君王面前只有臣子没有亲情。
面对这个睥睨天下的帝王，骄傲如他也不得不俯首敬畏。
“朕看你还不明白。朝不用上了，回你的府邸好好读读书。”盛平帝话语间是无尽的失望。
“父皇！”四皇子容珣抬起头惊愕道。
父皇这是要禁他足吗？
盛平帝沉着脸，双目凝视着四皇子。
四皇子感受着皇帝目光中的威严和怒气，连忙又俯在地上。
半响，福公公小跑起来搀扶四皇子起身，“四皇子，快起来吧。陛下上朝去了，老奴送你出宫。”
四皇子的腿脚已经麻木了，从小到大，他还是第一次跪这么久。
四皇子胸中气血翻腾，俊美的脸庞上，青筋凸起。
他一定要查出来，到底是谁在背后与他作对！
四皇子出宫门时，天光已经大亮。
他的马车在前来上朝的车轿中逆行，四皇子坐在马车内思绪纷乱。
“来人。”
“去看看靖安侯有没有入宫，若是没入宫，上去递个话，请侯爷下朝后到府上一叙。若是进宫了，就在宫门口等着。今日一定要接到侯爷。”
“属下明白。”侍卫恭敬回完话，便向宫门口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