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借刀杀人
“二爷……这是……”李妈妈方才从睡梦中醒来，此刻依旧是半梦半醒，听见的贾政如此说，仿佛以为是自己在做梦，又醒了醒神，这才反应过来是贾政要她去守庄子。
贾政说的好听，庄子上确实屋子宽敞，房子大。
但是那城郊荒凉之地哪里比得上京城富庶之地，况且荣国府的田庄多了去，非是京城城郊，却连金陵等地也有，现下贾政只是说庄子，鬼知道是哪一个。
若是分到了靠的北方那几个，与戏文里唱的苏三发配边疆，也没什么分别了。
“二爷……老奴我知道错了！”李妈妈一听，就知自己向贾母告状的事情败露了，她原以为可以在贾母那里露个脸，表明一下自己的忠心，她这做下人的也是为着主子好。
不想贾母那边还没什么动作，贾政这二爷先来兴师问罪。
“知道错了……您老人家何错之有，我只是见您在这府中太过操劳，总是安不了心，想着找个清静的地儿给您养老罢了。”贾政冷笑，半点没有软和下来的意思。
“您赶紧收拾东西，待我选好了庄子，就一家子过去吧！”
“二爷、二爷！你可怜我一个老人家……还有我那一家人……”李妈妈听贾政说要一家子同去，她两个儿子现在刚找了点营生做的正好，日子也渐渐有了起色，她又是贾府里，奶大了贾政的乳母，过得比那些小门小户的太太还滋润些，要她放弃这样的生活，那是万万不能的。
李妈妈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边说边扇了自己几个巴掌。
“二爷，这当奴婢的也是怕您误了读书，……我老了，总是见识不够，饶过我这一回吧！”李妈妈说罢连忙磕了几个头。
贾政好歹吃过她几年奶，从小又是她看着长大的，这几个月来这位二爷变得极难说话，往常屋里的事，他总是不怎么管束的，有时就算看见了什么不满意，至多轻描淡写的说几句。
而如今李妈妈心里明镜似的，这二爷恐怕是说到做到了。果然，贾政后面说的话更让她这个当奴婢的心凉。
只见贾政波澜不惊，甚至眼底还有些笑意。
“李妈妈，其实爷原本想着你一人去就好……可你说你也老了，自然是要一家子陪着你去的，方才不能违了孝道，你老宽心，既是这么老了，就回家歇着去，这几日不用来了。是了……你们奶奶正午间歇着，您可小声点，莫要吵了人。”
贾政说罢，也没心情看这老嬷嬷哭天喊娘，提步就走了出去。
分明贾政一句重话也不曾说，这乳母听罢却是后脊背发凉，想到自己要去庄子上，早已腿都软了半截，李妈妈自是想哭的，却又记着贾政说不要吵了人，现下并不敢大声哭泣，只踉踉跄跄出了西院，找了个山石角，蹲着抹泪去了。
李妈妈是贾府里的老人了，自然不能坐以待毙，狠哭了一会儿，便顶着又红又肿的眼睛，去找贾母求情了。
毕竟上次贾母就算打了她，也是有模有样听她说二爷的屋里事，李妈妈想着贾母平日里最重颜面，总不能看着荣国府传出不仁不义的名声。
贾政打发了李妈妈，却也没有了睡意，自己在书房里写了好几篇大字，等着贾母那边来人传唤。
照着这些老嬷嬷的尿性，肯定是要告到贾母那里的，如今贾母也应该再歇午觉，贾政只盼着贾母少睡会儿而王夫人多睡一会儿，最好等他把这事儿解决了，王夫人才醒过来。
想来这后宅的争斗，看起来是鸡毛蒜皮，其实与朝堂之争也差不了多少去，所谓朝堂，不就是个更大的宅子吗？
关键是这后宅之争中，都是些什么脑回路又毛病的极品，对付这种人，贾政自己都觉着智商掉价。
果然，在王夫人睡醒之前，贾母那边又来人了，来的还是上次趾高气昂的丫头，不过这次见了贾政，可不敢说什么了，就如耗子见了猫似的，细声细语的把话说了，这态度和先前比还真是天差地别。
贾政简直烦死这个荣禧堂了，每次来都没好事，想到原作里贾政后面住的荣禧堂，而贾赦这个大哥住的还不是正院。可如今他可不想住这个地方，谁爱住谁住。
更让人无语的是，贾政一只脚刚跨进门槛，就像踩了李妈妈的开关似的，那老嬷嬷立马开始呜呜呜起来，恰到好处的呜咽，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她们老了……你总要宽厚些……”
这次贾母却是有些偏袒这李妈妈的，毕竟这么些年，李妈妈一直兢兢业业当着‘耳报神’。就算上一次贾母发狠打了她，但是李妈妈这个顺风耳的地位，在贾母这里岂能轻易撼动。
“母亲，您可不要同这刁奴一般冤枉孩儿……孩儿几时苛待她了，上次她说了那般话，我那院里一没有扣她的月钱，二也没有责罚，这又是什么苛待。”贾政连忙叫屈，表示自己宽厚得很。
“二爷……二爷既是见不得我这当奴婢，的也不该要辇了我去守庄子，奴婢一人也就罢了，竟是要全家都辇了……老奴生是这府里的人……”李妈妈满流着泪道。
众人但见贾政一副无辜的模样，对李妈妈所言惊讶极了。
“李妈妈您说什么？我几时要撵你去庄子上了？”
说罢贾政又对贾母这个当判官的母亲行了个礼，瞧着正直得很。
“母亲？孩儿真这李妈妈说的是什么话……今日我见她歇午，那么热的天气，还要个小丫头跪着给她赶虫子。倒是比当主子的还会指使人，于是便说了她几句。……想不到这老妇人，竟是如此编排，看来将来是管不得了，恐怕要多给李妈妈派上几个丫鬟服侍着，才不算是苛待。”
在李妈妈和儿子贾政之间，贾母自然是偏向儿子贾政的。对于府里这些有些年头的老人家，贾母对她们的做派心中有几分成算，更何况李妈妈这样的乳母。
就算李妈妈这些奶奶兢兢业业告了这么多密，贾母心中那杆子秤，轻轻松松就被贾政拨了过去。
“二爷……二爷说过的话，怎么现在却不认……老奴要是有半分假话……就……”李妈妈一副要赌咒发誓的模样，贾政连忙制止了她。
“妈妈可不要这样说话，爷何必与你过不去。”贾政晓得这些人很是有几分迷信，于是将计就计，故意说到。
“爷这也是看你好歹照顾过我几年，不忍见你被雷劈……你敢说你没说过半句假话？今日这样攀扯我都做得出来，平日里的假话怕是多了去，李妈妈倒是算算自己要挨多少个雷？最好离这府里远些，免得一不留神，倒是连累旁人也被雷劈了。”
李妈妈说的假话自然不少，听得贾政如此一说，自然犹豫，她们这当奴婢的，倒是先道德绑架起主子来，可贾政不吃这一套，见她不敢继续赌咒发誓，又说到。
“您老人家说我要辇了你一家去庄子上，可有人证？不过你嘴皮子一碰就是真的不成？”
李妈妈见贾母向自己投来怀疑的目光，连忙跪着往前爬了几步，赌咒发誓道。
“太太，老奴说的都是实话，若是有半分假话，直叫天打五雷轰！”
贾政见她这模样，不气反笑，又对贾母说到。
“母亲，咱们府里留了这人，雷雨天可得小心些，也不知这屋子经得住几道雷。”
贾政这话听着像是玩笑，却听得屋里这一群人心中发怵，不管这李妈妈说话的真假如何，但凡是个人都害怕被雷劈，现下府里留了这么一个人，还真是晦气极了。
“我看你也是昏了头，若是留在府中再说出浑话也不好，就去庄子那等清净地儿养病。”
贾母当下就给出了裁决，她常使的贴身嬷嬷心下了然，早暗地里准备好了人，见贾母发话，直接让人将这李妈妈堵了嘴拖下去。
贾政见目的达成，便又接着演了起来。
“又叫母亲劳心了，孩儿不孝。”
贾母如今还不是那个只管着自己爽的奢侈老太太，现下的贾母除了自己享受，却也对两个儿子有着极大的控制欲，今日没了这李妈妈，明日不知又是谁。
反正贾政已经做好了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灭一双的准备。
贾母看了看这儿子，今日倒是长了本事把自己当刀子使，想到那李妈妈说的也确实有些道理，自己是越来越管不住他了，贾母装模作样的叹息道。
“她这样的也是关心则乱，添了乱，把脑子都弄糊涂了，心却是好的……总也是盼着你好的。”
贾政就知道这贾母不死心，想来这样的母亲心理还在真是有些畸形变态，就是见不得贾政与王夫人夫妻一心，相比于孩子们舒舒心心过日子，倒是先将孩子掌握在手中最为要紧。
“母亲，俗话说家和才能万事兴，想来没有这些下人们生事，咱们这府中不知和睦多少，母亲也少操劳些。那几日孩儿去拜见苏姑子，她有一言极有道理，若是由着这等人随意赌咒惹事，长此以往，恐会坏了府上的福泽和运势。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也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贾政晓得这样的老太太最是信服这些，若不然也不会因为忌讳天雷就把李妈妈处置了。
贾母这下不说话了，苏姑子其实也有几分名声，写字作画在贾母这样的人看来还是其次，这姑子也学了些占卜扶乩之术，有些人家还专门去那里求过签。
像是为了印证贾政这番话一样，当下就有小厮风尘仆仆的一路向荣禧堂狂奔而来。
“太太、二爷、林家的老爷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