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鬼市龙王”，我本来就是这场战争中，被竖立在鬼市之门外的旗帜，“立场”何其鲜明。
哪怕在前半夜，门外的鬼贩才刚刚将我弃如敝屣。
不过，毫无疑问，现在只要我伸出橄榄枝，他们立刻会尽释前嫌，再次拥戴我为“领（傀）袖（儡）”。
而且，很有可能会升格为会说话的傀儡。
比起这些穷鬼，作为既得利益者的掌权之人，鬼市之门内的那些大土豪，可就有诚意多了。
毕竟，比起只能用来背锅的“鬼市龙王”，统领不良人的不良帅、龙王武侯，无疑属于真正的利益相关人。
哪怕只是名义上的。
但只要沾上“共同利益”四个大字，那就会有底线。
凌家的下场，就是最好的佐证。
而且，今天我只要朝他们抛一个媚眼，此后我的头衔，就能真正删掉“名义”二字，登顶能够左右鬼市的存在之一。
当然，还有一个对我而言“独赢”的选择。这个选择，不仅在场的双方都愿默许，甚至会认为是当前最佳的选项，更是以许江城为代表白道最希望得到的结果。
皆大欢喜，何乐不为呢？
就连我都忍不住会这么想。
所有人的目光，此时都落到了我的身上。
自然包括来自鬼城的三大绝顶强者。
无形的威压比嘴上的言语自然可怕太多，那一双双怀着不同目的的眼睛，如同一座座无形山峦，重重压在我的背上，竟然让我一时难以呼吸。
是的，我只要抗住了他们的期望，无需任何表态，就是符合所有人的表态。
看着轮椅上只剩半截身子，为了发声而七孔流血、气绝身亡“局外人”范清子，我怎么就这么不爽呢？
喵！
一声同样饱含不爽意味的猫叫声响起，同时让我终于得以喘息。
尤其是天空中降下的那道明显带着敌意的气息，几乎在大橘开口的瞬间，就轰然消散。
最近又胖了三圈的大橘高翘蓬松如花的尾巴、踩着魔性的猫步缓缓朝我走来，它的身后，身份不凡的肥硕老鼠亦步亦趋，不时还附和着大橘刚才的叫声，同样不爽地喊上几句。
大橘来到我身前的位置站定，一屁股坐下，从最低处藐视众生。
胖得跟个龙猫球一般的鼠爷蹬着小腿，好不容易才爬上我的肩膀，傲视群雄，为我撑腰。
感激地看了它们一眼，我深深吸了口气，冷冷地扫了在场的这些陌生人一眼，面无表情，一字一句地说：“从今往后，我关俞，不再是龙王武侯，鬼市一切，与我无任何瓜葛！”
恢复了森冷的鬼市上空，风云再度涌动，像是感知到了我的决议。
紧接着，我便感觉身体一松，仿佛有一道此前加诸其上的力量，闻言消散。
“关老板，你不能走！”
就在我潇洒转身，准备离去的时候，躲在人群里一个晚上的贵叔，终于露面了。
“怎么，吴老板是想留我？”
我侧脸问道，语气不善，睨着他的眼尾尽是讥讽。
“吴某当然想留你。”贵叔的八字眉拧作了一团，平日里谐趣的老脸皱到了一起，他苦笑不迭地说，“但某知道自己留不住你。”
哦，还算有自知之明。
我点了点头，然后举手朝他挥了挥：“那就好，改天饮茶。”
但我还是没能抬脚，只因听贵叔这般煽情说道：“自从关老板走进鬼市那一刻起，吴某就在期待今天，不，应该是早在二十年前，某就在等待这一刻。”
“二十年前，你的父亲，关恩庆关老板，闯过龙王滩，进入鬼市之门前，曾经留给我一句话，让我等，终有一天，秉承他的意志的人，会和他一样，出现在鬼市里。”
原来他口中那个很牛逼闯过龙王滩但是不如我牛逼的人，就是我的老豆。
提到这个名字，在场的不少老人脸色都变了起来，就连方寒和阎王，易不例外。
不仅如此，大橘傲娇的耳朵也都抖了抖，胖鼠则关切地地看向了我。
唯有我听到这里，一点都不动容。
“如果不是因为这层关系，贵叔，您真认为，我们还有机会一起饮茶吗？”这一次，我回过身，盯着他的三角眼，用尽最后一点耐性，骂了一句后又劝告道，“既然进了鬼市之门，就别谈什么狗屁意志。忘了吧，回去带孙子，柳燕也在等你，何必自误呢？”
虽然未曾确认，不过，从那么多蛛丝马迹里，我仍旧很早便确定，贵叔和我的老豆交情不浅。
“从踏进鬼市那天起，你就没有选择。”然而，他还是不死心，“因为你姓关，你的血脉里，流淌着关恩庆的血液，而关恩庆，才是推动这一切的先驱！”
原来在鬼市里“打土豪、分田地”的口号竟然是我的老豆率先提出来的，这我倒是错怪此时站在贵叔身后、戴着“美猴王”面具的“高人”了。
“你没有选择，你必须扛起这面大旗，推倒鬼市之门！”他最后再度强调了一遍。
听到他这句话，我仿佛看到了自己于天女散花、梵音颂唱中成圣的一幕，听见他在说：恭请龙王登天！
但这终究只是他一个人的虔诚。
也不知道我的死鬼老豆、提出“打土豪、分田地”的始作俑者，给这只老狐狸喂了什么迷幻药，以致他竟然会相信这一套！
“我是我，他是他。”我冷冰冰地说，告知以比我的语气还要冰冷的现实，“他已经死了很多年，如果有幸投胎转世，现在怕又是一条好汉了。父债子偿之类的我或许还能勉强接受，父旗子扛什么的，对不住您咧，道不同不相为谋，诸位还是去找他吧。”
“反正有高人在，掐着一算，什么转世重生的灵童，还不是手到擒来？”末了，我还不忘讥讽一番他身后的“美猴王”。
从始至终，现场唯一的旁观者，天狐下凡的无名酒吧老板娘听到这里，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直到此时，我终于相信，这位美艳无双的老板娘，真是定鼎鬼市的一位存在。
“你可知关老板当年为什么......”见到贵叔还不依不饶，看戏已经乏味至极的她站了出来。
名动鬼市的老板娘媚眼水波流转，横扫一圈，气氛顿时萧冷。
她的美眸最后落在商小五的师父身上，伸出玉指指着他不耐而冰冷地说道：“如果你们想跟这只黄鼠狼一样被剥皮塞草挂起来过年，那就继续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