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当时是觉得势头不妙，才把我先送出明觉山吗？”</p>
“你说得对。我隐藏得极好，除了我的几个心腹知道我在哪里，他们这两个人是找不着我的——于是我随便抓了个侍卫就顶了包。</p>
这就是我以前之所以告诉你，千万不要轻易与其他卧底碰头的原因，就是为了防止有这种事情的发生。”</p>
她明白了，但又笑了，声音甜美：</p>
“那么，我也是你的心腹喽？”。</p>
花羡也笑了笑：“你的话，一开始是我姐推荐给我的。”</p>
他闲适地换了个姿势：“她跟我说，你只要随便一发展，就可以成为逢椿阁的少夫人。</p>
而且，又因这个逢椿阁又与留文国关系特殊，要是你把握得好的话，以后人脉一打通，对我们来说，过境偷渡什么的都会很方便。”</p>
苏湮颜无语了，原来夏琉衣夏堂主在招她过来的时候，居然就能有这样的远见——她可真是个深谙世故的商业奇才！</p>
她难过地发问：“所以，你对我好，用心栽培我，就是为了将来让我替你们做事吗？”</p>
花羡回过头，认真地看了她一眼。</p>
“当然不是了。”他眼睛弯成三月的春柳。</p>
“我的傻妹妹，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假作真时真亦假，这世上很多事情是装不出来的。假可以乱真的，真是假的发端。你若是装久了，真真假假也不重要了。”</p>
“什么真真假假？你讲得我头痛——”苏湮颜神魂未定，也不想再去想了。</p>
然而花羡仍不肯放过她。</p>
“你要是不想去想，我就帮你说。”</p>
花羡把头往后一仰，就往她脑袋上撞了一下。</p>
“你告诉我，你跟这仙界的怀容仙君，有没有做出过僭越之事？”</p>
苏湮颜被她问得心虚，那一瞬间，仿佛她的一颗敏感的内心一下子被就被人捏起来反复翻看，而她的种种过往一览无余，无处可逃。</p>
“哪——哪有？你怎么知道？难道是他跟你说的？”她语气吞吞吐吐。</p>
花羡却怒火中烧，一把揪住了她的耳朵：</p>
“果不其然啊，我还真的猜对了！我早就知道你们二人眉来眼去的准没有好事，呵，怎么我才不看着你一会儿，你居然真的就干出了这种肆意妄为的事情！”</p>
他愤怒地审问她：“我就问问你，你还记得你当初怎么跟我保证的？嗯？！”</p>
花羡的脸迎着那屋顶上的缝隙射下来的阳光，颇有正气凛然的模样。</p>
苏湮颜弱弱地看着他的愤怒模样，一双凤眼变得水汪汪，几乎不能自恃了。</p>
因她被揪得耳朵都通红了，这姿势又简直像她小时候被父亲按起来教训的惨状，她再也忍不住心底的那份耻辱，开口地求饶道：</p>
“呜呜，师父——我错了——我再也不敢做这种猪油蒙心之事了——”</p>
花羡看着她，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一张小脸也胀得通红——</p>
他的心脏瞬间冷了三分，他愣了好久，这才打算放过她。</p>
可谁又知，她被放过之后，竟往后退了好几步，还难过地抱着自己的手，在墙角里缩了起来。</p>
她这副惨状，活像一只偷了腥的猫儿被抓了个现行。</p>
由于害怕被人打，猫儿战战兢兢地缩起来，眼神中是说不出的委屈与畏惧。</p>
说来也奇怪，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她竟有一种视死如归之感，好像她不偷腥就会被饿死一样。</p>
而苏湮颜凝望着花羡，她的眼睛里早已泪光闪闪，憋红了眼框。</p>
她委屈之至，也愧疚之至。她就是这世俗的一个弃子。</p>
花羡看她这副模样，已是心中一沉：到底是什么原因，叫他这个平日里如此傲气的徒儿，如今竟颓唐成了这副废物样子？</p>
只怕是她是真的动过心了啊。</p>
于是他就无奈地坐了回去，也不再逼问她，而是用他那沙哑而低沉的声音，破开了这尴尬的空气：</p>
“自你跟着大部队走了之后，明觉就把整个山都封锁了。再后来，彭山南岭也出兵了，但他们的兵却不是发往前线，而是守在了距离明觉山很近的岐兰之地——”</p>
他顿了顿：“你可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吗？”</p>
苏湮颜红着眼睛摇头，像只受惊的小狗般的无辜。她虽时不时在啜泣，却还是认真地分析了他的话。</p>
“难不成你认为，彭山的意图不在前线，而在明觉山吗？”</p>
花羡道：“你说对了。这岐兰之地向来都是中土内陆的扼要，也是去往明觉山的一处要道。</p>
明觉山之前把一半士兵都派去了前线，而自己守山的防线却很薄弱。而在这时，彭山南岭的八千弟子又横在了去往明觉山的要道上。</p>
你想一想，要是他们全部向明觉山进军，那明觉山岂不是不是很危险了？”</p>
他又继续补充：“其实这些年来，仙门远没有像他们表现的那样和睦。</p>
如今这个彭山派，他们就是在等一个时机——若是前线败了下来，他们就派兵去往前线抵御魔军；但如果魔界不再往内里进攻撤了回去，他们便要将这矛头一转，开始打着鸠占鹊巢的主意了。”</p>
花羡的声音在这封闭的小屋里显得愈发磁性，如同剑锋割开了一层又一层迷蒙的纱。</p>
“其实，在你离开的半个月内，彭山南岭派了一队弟子来明觉山，美其名曰协助防守。</p>
而当时梵净掌门却也没说什么，好吃好喝地招待了他们。”</p>
“但随后，那些外邦弟子却开始在明觉山上四处闲逛，我看他们不是闲逛，倒更像是在巡逻。</p>
于是我就立即意识到此事的危险非同小可，如果再这样下去，只怕那几个叛徒就会依靠着彭山将我们这些魔族的卧底，全部顺藤摸瓜地一串扯出来——到那时可就真的惹上大麻烦了。”</p>
“我当时看这时局不对，于是就去找了明觉山的轩亭长老。</p>
这个轩亭长老，他看似是个闲人，但他却是梵净掌门的同门师兄，说话又很有分量，作风很是老练，在整个仙门中地位不是一般的高。”</p>
“于是再后来，我就跟他谈了一个条件。”</p>
她不解地问：“什么条件？”</p>
“我便将这彭山与魔界勾结，妄图作乱仙门的事情告诉了他，而他必须答应保护我，使我不被其所杀。”</p>
苏湮颜却惊讶地摇头：</p>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答应？”</p>
她已然严肃起来：“这样一来，他势必会怀疑你的身份和用意，他根本不用想，就能猜到你必是魔界的人了——</p>
难道你就不怕他会因此把你杀了吗？”</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