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南风铁青着脸,手上青筋跳起,在他差点忍不住要出声的时候,他听到了许银宗的声音,蓦地笑了一下,转眼看向一旁被吓得缩成鹌鹑的思公主,小声地道:“你家的男人,都是孬种。”
思公主歪了歪头,不明白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但感觉到纪南风说完之后高兴了一些,点点轻声地“嗯”了一声。
纪南风挑挑眉,觉得有趣,“你也觉得?”
思公主又点点头。纪将军会救她会帮她,会主动和她说话,说的一定都对。
纪南风心情转好的时候,耶律丹檀的情绪明显下转,收了大半笑意,“晋国的镇国公,薛将军还未说话,你怎么知道我做不到?”
“就这第一条,整个大殿之中,除了我,就没有能做到的。”
若是可以,三年前就会做了,如何会等到现在?!
“四皇子何必执着。薛将军不过是说句玩笑话。”许银宗神色不变,把玩着手中杯盏,仿佛在说的是这杯酒是否好喝的闲适话题,“她不过是因为陛下拿我们的婚事开玩笑,才心中有气,故意说些气话。他要什么,我自会给她。”
他的目光转向成安帝,有些无奈,“陛下?!”
成安帝心里是怎么想的,无人知道,此时似一个没有任何棱角的温和老人,“唔”了一声,“朕一直把丫头当亲女儿看待,才为她多考量些,可怜天下父母心。你是朕的外甥,毕竟比朕的儿子隔得远些。四皇子,你看……”
耶律丹檀不理他,盯着薛九源,“真的是这样吗?”
薛九源这才瞧了他一眼,听得他道:“我只信你说的。”
许银宗紧了紧眉,不明白为何到了这个时候,成安帝还要揪着薛九源的婚事不放。
薛九源平复下心中的惊讶,扬唇笑了,“闹了一晚上,都只问我想要什么要的夫婿,却没人问我,想不想要夫婿。”
“我若想,自会去抢。”
耶律丹檀也笑了,“你与我真是同道中人。我也是,想要什么,自然会去抢。不过……”
他话锋一转,“我听说,将军将我的弟弟和契丹的莫山王请来了汴京,为何不见他们入席?”
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话锋自然而然地由私事转到了公事上,却依旧无人接话。
场中安静了片刻,薛九源笑意渐浓,“四皇子主动提及他们,可是你们的皇帝给你传来了消息,做好赎他们的打算了?你瞧瞧。”
她的示意耶律丹檀看她桌上少得可怜的菜品,“我们穷到宫宴都只有这种打牙祭的东西了,你们是不是该多帮扶一些?金十万两银二十万两,再来三十万头牛,四十万只羊,五十万匹马,六十万套铁具……”
耶律丹檀状似无意地咳了一声,笑问,“你是认真的吗?”
便是成安帝都觉得薛九源是在开玩笑。
前面几样还有可能,后面的五十万匹马六十万套铁具,简直是在异想天开!
尤其是那铁具,他们大晋,还缺铁吗?要契丹的铁具做什么?
但他碰到许银宗投过来的视线,心下猛地一惊,想到被他压在角落里的铁矿的事,就没什么心思再想谁的姻缘了。
在龙脉上的铁矿都被人挖了!
不多时,成安帝寻了个由头遁了。
而后,太子与许银宗各自离席。
薛九源闲得无聊,瞧得清楚,太子和许银宗都是被人叫走的。
许银宗一走,便无拘着她喝酒了。
宫宴上的东西吃不好,酒却是极为香醇的,一杯接着一杯下肚,成了宫宴上唯一的乐趣。
直到她瞧见曹贵妃身边的女官走了出去时,酒意上头,不想再等许银宗给她探查消息,便寻了个借口,跟了出去。
皇宫她熟,却没想到转几下能把人给转丢了,眼前的路会转,再转几下,她辨不清自己在哪里了。
薛九源歪着脑袋想了想,周围没有熟悉的树,倒是有几个大石头,一个跃身,就往石头上去,却被人拉了下来。
“阿九,你又醉了。”
薛九源仰头,先入目的卷曲的长发,而后是镌刻般无害真诚的面容,“丹檀?”
耶律丹檀笑了,越发简单纯真无害,“你还记得我。我真高兴。”
“阿九。刚才在里面,你那样看着我,我还以为你不认得我了。我很难过。”
“对不起。”薛九源头晕晕的,在他受伤的语气里自然而然地认下了错,随即想起什么,推开他,“你骗我!你是契丹的皇子,不是行路的商人!”
“不是丹檀!”
“丹檀是我的名,不曾骗你。我也不曾说我不是契丹的皇子。你敢不曾问过我。”耶律丹檀细心地解释着,“如果实在要说我做错了什么,应该是当时没有告诉你我的姓,没有在你放我下山时放弃下山的机会,这三年没有回头去找你。”
薛九源觉得他说得不对,但一时间也找不出错处来,皱着眉,好半天挤出一句:“都是借口!”
耶律丹檀轻轻地笑了,“那个时候,我得来汴京做质子,你又不愿离开山寨。而我,离开易州界内,就知道了你的身份,可是我一直给你守着这件秘密,没有透露给任何人。所以,我对你如何,你该是知道的。”
薛九源“唔”了一声,打了个酒嗝,拍着耶律丹檀的肩,大笑,“好兄弟!”
耶律丹檀面上笑意渐浓,又听得薛九源道:“听起来,是挺好的。”
他哭笑不得,“只是听起来吗?”
薛九源咧嘴笑开,似是一个毫不设防的孩子,没听懂别人说什么的时候,用笑来回答。
“你醉了。”他无奈地摇摇头,“阿九,我送你回去。”
薛九源茫然地眨眨眼,“回去?回哪里去?”
“回家。”
她用力把人推开,“滚!你个骗纸!”
一股酒劲上来,她的舌头打起了突噜,“窝莫油……家……了。”
她的力气本就不小,耶律丹檀没想到她会推他,也没有防备,被她推得连退了好几步,摔入路边的矮灌木丛中,掌心刺疼,无害的眼里顿时放如鹰遇险时的锐利凶光。
他正要起身,听到行近的脚步,停下来,鹰眸转了转,发现自己摔倒的位置极为隐蔽,只要不动,来人就不会发现他。
他如同得了粳米的鸟儿,乖巧地看着灌木丛外的裙摆。
少女摇晃了一下,银色的裙摆映着月光打了个旋,看到朝自己伸过来的手,一巴掌打开,嘀咕道:“这只猪~蹄太油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