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大伯表明了包庇自家人的态度，妙言只好转向薛里正问他的意见，薛里正本来不想来，兴仁村去请他的人一再劝说，后来成里正又派人来请，他才勉强过来，当下道：“这卫家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妙言道长和卫家做主就是！”
妙言看薛里正和稀泥，心里很是失望，转头看着卫大伯道：“卫居士既然也责怪贫道，那么今日贫道就当着大家的面，把这魔的来历当众说上一说，一会儿若有得罪之处，卫居士不要见怪才是。”
卫大伯看着妙言亮晶晶的眼神，半晌咬牙道：“若是道长能除了这魔，卫家必当重谢！”
他心里想的是，我这弟媳生了儿子，又给她公公婆婆送了终守了孝，如今她儿子死了孤寡一人，在哪个家族都拿她没有办法，为着名声还得奉养着她，这魔不魔的本就虚无缥缈谁能看到？我倒要看你如何处置。
妙言将手中的宝剑高高举起，大声道：“你们要除魔，好罢！今日，我白云观妙言，就拿祖师奉贞元君的宝剑，除了这魔！”
此时已近正午，太阳白花花的照在头顶，白云观前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妙言站在太阳底下，背对着白云观的大门，慢慢地将手中的宝剑从锈迹斑斑的剑鞘中抽了出来。这把剑的剑身在傻姑的手里，被擦得雪亮。
太阳下宝剑寒光一闪，晃得近处被剑光照到的人几乎难以睁眼，围观的人都安静下来，卫老娘也吓得忘记了哭骂。
妙言轻轻地抚摸着宝剑，幽幽地道：“这就是奉贞元君的配剑了，可惜蒙尘已久。宝剑啊宝剑，在我手里委屈了你！”
妙言在剑身一弹，宝剑“铮”的一声长鸣，如同龙吟一般丝丝不绝。
抚摸着宝剑，妙言感慨道：“就是我手中这把剑，奉贞元君用它在战场上斩下了无数的敌首；七十多年前，小寒山盘踞着一窝山匪，四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姓深受其害，还是这把剑，被奉贞元君握在手中挑了整个山寨，杀敌首三十一人，俘虏数百余人，这些往事，太过久远，想必如今已经没有人记得了吧？”
“我……我……记得，我爷爷说过！”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娘大声地道。
“我家里老人也说过！”有人也喊了出来。
“我也知道！我奶奶……”
……
“大约四十年前，贪官鱼肉乡里，贵安县河堤崩溃，百姓流离失所，瘟疫横行，静宜祖师不顾自己年迈，手持这把宝剑，亲上京城告了贪官，募集了上万银两、大批药材，她捐款修建堤坝，亲自治病救人，最后累死在了安河边上！不知可还有人记得！”妙言继续道。
“记得！我大哥就是贪官逼死的！”
“我记得！静宜仙师给我娘送过药！”
“……”
妙言目光扫过众人，眼中露出了奇异的光芒，白云观先祖的事迹并没有被人遗忘。
玉真师叔虽然毁了白云观，但是也不是一无是处的，至少她保留下了许多白云观当年的记载，不然妙言只是听村里积年的老人述说，哪里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十年前，大家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妙言继续道。
绿衣丫鬟忍不住插话道：“那谁不知道，白云观可是出了几名不要脸的风*流*淫*道，还杀了人呢！”
周围的人大多都是附近村民，她贸然开口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许多人面上有些不悦，看她们的眼光就有些不善了。
被围观的众人盯着，四小姐往后退了几步，躲到了护卫的背后，绿衣丫鬟叉腰大声呵斥起众人来。
她如此嚣张，让成里正极为不悦，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是哪家的丫鬟？”
绿衣丫鬟正待说话，四小姐低声制止了她。
妙言并没有理她们，继续道：“十年前，白云观第四代观主常定，不思修行济世，生出淫邪之心，害了人命。她将自己送上了断头台，也将白云观的数十年基业毁于一旦，实在让人痛心！”
“我，白云观第五代观主妙言，不到六岁便成了白云观唯一残存的道童。幸得四邻庇护，慈航天尊的指点，立志重整白云观。今日卫老娘大闹我白云观，胡乱攀扯，口口声声说我不肯除魔，何为魔，今日我便与大家说上一说！”
“世间所有的魔都由人而生，由人心中的恶念而生。昔日此处山匪四处作恶草菅人命是魔！鱼肉乡里的贪官是魔！为了自身淫*欲害人性命的常定是魔！奉贞元君挥剑斩了魔！静宜祖师依靠朝堂除了魔！常定自作孽不可活，神灵天道借官府之手灭了魔！魔在人间，在人心！心中有恶，为着一己私利，祸害他人，便是魔！”妙言厉声道。
缓步走向卫老娘，妙言用寒光闪闪的宝剑指着卫老娘道：“这老婆子，仗着亲娘身份，每日里撒泼指使儿子殴打儿媳妇，你们可是有人看见了？”
“我看见了！”康娘挺着胸膛向前一步，大声地道。
围观的不少人是兴仁村的，也纷纷说自己看见了。
卫老娘脖子一梗辩道：“做婆婆还不能打自己儿媳妇了？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妙言没理她，继续道：“她逼着儿子打死儿媳妇，他儿子卫长根下不了手，只有提出来要把他娘子休了，她娘子没犯什么大错，平白无故被休愤怒之下自尽而亡！事实真相是不是如此？”
众人都点点头，这明眼人都知道，在兴仁村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我一直想不通，这卫老娘逼死了儿媳妇对自己有什么好处？今日幸得四小姐提醒，我才明白，人心原来起了恶念，哪怕是为了心中一点点痛快，也是可以让无辜者伤痛、殒命、甚至万劫不复的！”
四小姐身子抖了一下，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妙言没有理会四小姐，继续道：“卫老娘年轻的时候，又懒又爱四处嚼舌根，她的婆婆为了这事教训过她几次。等她有了儿媳妇，就把这恨意发泄到了儿媳妇身上。你将儿媳妇打得全身是血，跪地哀求，一次又一次，你可心里舒坦？”最后这句问的卫老娘。
卫老娘虽然混，也是怕死的，被妙言用剑指着，嘶叫道：“你怎么知道的？我婆婆打了我就成，为什么我打儿媳妇不成，她难道比我金贵，怎么不见你为我出头？”
妙言看着不知悔改胡乱咬人的卫老娘道：“你记恨被婆婆殴打，在你婆婆瘫痪在床以后，不是喂她猪食，就是饿着她三、五天，最后将她活活饿死！痛不痛快？！”
“你怎么知道？！不，没有没有，胡说，胡说，你这小……胡说！”卫老娘骇然道。
人群哗然，这卫老娘还做下了这大不孝的事情。
卫家还要名声，出了这样恶毒的妇人，名声早没了，妙言回头看着卫大伯，道：“这般丧尽天良的事情，想必你们也是不知道的吧？”
卫大伯脸色灰白，他儿子勉强答道：“……哪有这样的事？……我们住得远，确实也不是很清楚……”
他开始还想否认，但是看到妙言如此笃定，想着卫老娘的为人，实在是开不了口。
妙言只觉得可悲，卫老娘虐待已故婆婆的事情，是妙归告诉妙言的，当初她做渡娘，有人坐她的船咬耳朵说私房话被她听到了。
这样的事情不可能没有人知道，只不过不是自家的事情，谁肯去管，谁会去管？
就连卫家的至亲，这卫大伯一家，事不关己绝不出头，打着为了卫家名声的念头装聋作哑多年，真是可恨可叹。
妙言抬手制止了大家的七嘴八舌，举着宝剑义正言辞地道：“虐待婆婆，逼死儿媳，卫长根看透他亲娘的恶毒，无颜面对邻里，也不愿再娶妻受亲娘的虐待，可叹最后意外而亡！这卫老娘如此恶毒的心肠，早已成魔！今日，卫老娘到处造谣，来白云观讹诈，”
把剑驾到了卫老娘的肩膀上，妙言大声地道：“我若是忍让一步，愧对祖师奉贞元君的威名！今日我就用祖师的宝剑除了这恶魔，替天*行*道！”
她话音刚落，卫老娘身子抖得如同筛糠，撕心裂肺的嚷了起来：“不敢了，不敢了，菩萨，仙师，我错了，是……”
一句话没说话，一颗石头打在了她的嘴里，几个黑黄的牙齿被打得四处飞溅，卫老娘满嘴鲜血，“呜呜呜”的说不出话来。
“道长，这老婆子如此恶毒，确实当一剑斩杀，请！”四小姐大声地道。
妙言回头看去，幕离下看不清楚四小姐的神色。
妙言回头，看着瘫软在地的卫老娘，老泪纵横不断求饶，旁边薛里正眉头紧锁紧闭双唇，卫大伯铁青着脸把头转向了一边，围观的百姓面面相觑，这一剑她是斩还是不斩？
“住手！”一只有力的手握住了妙言持剑的手，温暖、坚定、有力。
妙言回头，只对上了一双漆黑带着怒火的双眸。
《不正经女道士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