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江市郊，废弃工厂。</p>
赵凌惜对现在的自己生出了不满意的情绪，她认为自己不应该再来到这里，再去想那个泡妹子泡到地底世界的薛念。</p>
于是，她从大烟囱上顶端站了起来，双手蕴出风团就要一跃而下。</p>
可，她忽然又想到自己来到这里，仅仅是为了追忆美好的童年，跟薛念并无关系。</p>
想到这里，又心安理得地坐下了，目光右移，偏巧不巧，落在破烂厂房后那一汪芦苇掩映的小水潭上。</p>
“或许，上次随薛念一起出来的女人，只是他从地底世界救出的落难人类而已，并不是什么欺骗。毕竟……薛念看上去不像个坏人。”</p>
这个没来由的想法突然出现，而且很快，赵凌惜就接受了这种想法。</p>
又认为自己上周将那从水潭里爬出来的女人认定为受薛念诱骗的无知少女，实在太过主观而武断，一时冲动，缺乏事实支撑，不足为信。</p>
这么想，心头震颤了下，她习惯性地扯动脸上的一次性口罩，捏了捏鼻梁处，重新戴好。</p>
之所以佩戴一直佩戴口罩，倒不是因为她生病了，而仅仅是为遮盖脸庞，遮盖自己不同于常人的特征。</p>
几天前，她尝试着将口罩换成了可以多次佩戴的绒布口罩，纯蓝色，没有一丝丝的亮眼之处。</p>
但，她还是敏感地发现，同学们看自己的目光明显多了。</p>
虽然微乎其微，但毕竟是个改变，多看一两眼，很平常。</p>
但就是这多出来的一两眼，使得赵凌惜惊慌、不安。她害怕与人对视，更害怕别人的打量。</p>
所以，立马又换回了原先的一次性口罩，以此来保持自己在班里微末的存在感，和无人在意的踏实感。</p>
夕阳又偏斜了几分，余晖染红了云海，映红了大地。晚风轻抚，芦苇晃动。</p>
这废弃的工厂中，有着难寻的宁静与祥和。</p>
可忽然之间，四道格格不入的身影闯入了进来，好似一点浓墨坏了一汪清泉。</p>
赵凌惜对这四个不速之客，可不像对薛念那样有好感，毕竟……这四个人一看就不像好人。</p>
一个憨乎乎的肥胖子，一个花着浓妆的干瘦女人，一个大胡子男人，还有一个光头。</p>
赵凌惜居高临下，望着四人聚堆密谋着什么。</p>
“夏哥，咱们要不回去吧，都过去两天了，当时都找不到，现在肯定更找不到了。”大胡子周汉辰提议。</p>
浓妆干瘦女韩美梅嗤笑：“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邬先生的话都敢不听了？你不想死不要紧，可别连累的大家啊。”</p>
“你……”周汉辰直想破口大骂。</p>
数小时前，他们小队向邬先生做追踪薛念的任务陈述，就是这个韩美梅报告说，小队追踪薛念进入废弃工厂后跟丢，却并没有细致地搜索工厂。</p>
邬先生大怒，认为他们不仔细搜索工厂是巨大的疏漏，一通臭骂，还让他们立刻启程重返厂区，寻找消失不见的薛念。</p>
也就是说连累大家被骂、受罚的是韩美梅。如果她不说，就算夏大德脑子略有些缺斤短两，也不可能回答得如此憨厚耿直。</p>
周汉辰知道，韩美梅这一招杀敌一千，自损一千的憨憨招是为了报复自己。</p>
他与韩组队数月，极不兑付，磕碰不断，算是往日有仇，近日有怨。</p>
但当下，他却也不好扯开了争论，韩美梅一肚子歪理，自己是说不过的。</p>
这时候，白一光发话了：“这不是服从不服从命令，听不听话的问题。问题是邬先生让我们来搜查，明显是一句气话，我们又何必……”</p>
话未说完，韩美梅插嘴：“你认为是气话就可以不执行了？就算是气话，那可不也是邬先生对我们的处罚吗？怎么？你还敢不认罚？”</p>
“你……”白一光也说不过韩美梅，转向队长夏大德，“夏队长，这事，你怎么看？”</p>
“嘿嘿。”夏大德憨厚地笑了笑，他感觉自己的在队内的地位这几天陡然提升。</p>
不光是团队智囊白一光让他拿主意的时候多了，而且刚刚向邬先生任务叙述，他可是其余三名队员一致推选出来了，平日里三人了都嫌他嘴皮子不利索，不让说。</p>
虽然，他就说了这么一次，邬先生还大发雷霆……</p>
正是地位提高，让他对自己的要求也相应地提高了，必须要做出正确的选择才能进一步增强威望。</p>
夏大德遥想，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他便可以成为小队真正的队长了。</p>
“唔……”</p>
“嗯……”</p>
“这……”</p>
他太谨慎了，发出一大堆语气词，脑筋转得拧了花：“要不，咱们这一次便分开看一看吧，犄角旮旯，房顶地下也都别漏了。这样，回去复命也有些底气。”</p>
“唉……那就这样吧。”周汉辰认为这完全是在浪费时间，但队长发话了，他也就照做。随便选了个方向，一马当先地走了。</p>
其余三人也各自去找。</p>
周汉辰答应的最早，做起来却最为敷衍。</p>
都两天了，薛念怎么可能还在这废弃工厂里？</p>
大步流星，随意穿梭，打算绕个十几分钟便回去了。</p>
拿定这个主意，他找着找着，就要抬腕看一看时间。</p>
“呵呵……”</p>
行至一间破厂房门前，忽然听到了几声轻蔑的笑声，寻声望去，只见韩美梅从犄角旮旯里拐了出来，扭动着枯瘦的身躯，臀胯摇摆，徐徐而行。</p>
但在周汉辰里，这步伐毫无美感，并非韩美梅扭得不用力。</p>
而是因为……这是个看脸的世界，古往今来，从未变过。</p>
“你是找人呢？还是看表呢？”韩美梅说。</p>
“梅子，我不想跟你吵架。”周汉辰板起脸来。</p>
“谁要跟你吵架？我们来这里是搜查的。”</p>
周汉辰冷冷发笑：“梅子，要是能从这里找出薛念来，我直播吃粑粑！”</p>
“你说的？”</p>
“对，我说的。谁拦都没用！只要找到，这粑粑我吃定了！”</p>
哗啦……</p>
呼……</p>
话音刚落，便听到身后厂房中传出水花声，和一声夸张的呼吸声。</p>
再然后便有人说话：“特么的，这天气已经有些冷了啊。”</p>
另一个声音：“冷点不怕，这一趟收获可不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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