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火》
“呕——哇——”
本庶荣贞心急如焚地拍着蔡曜灵的后背帮他理顺气息。
一旁端着瓷盆的奴隶应声退下,本庶荣贞接过来一只微湿的布巾帮他擦干净嘴边的污物。
“啊——咳咳,我当天为什么不听你的呢?本庶君——咳咳咳。”蔡曜灵眼下挂着两抹乌青,生无可恋的扶着床头压抑着喉咙中残存的酸涩之意。
“先别说话。”本庶荣贞温声安慰着。
“不不,我好一点了,”蔡曜灵咽下一口水,随即转换了语言,看着坐在一旁忧心忡忡的温知夏开口道:“姐姐啊,你也就比我大个一岁,还是个姑娘家,怎么——哎——看了那么血腥的东西就一点事儿没有呢?”
“诶,我只能坐在最后一排嘛,看得不像你坐在前排那么真切。”温知夏善意的哄道。
其实这理由完全是温知夏情急之下编造的善意谎言。
秦究和游惑一战成名的那天,作为身份没有那么尊贵的女宾,她只能坐在竞技场的顶端,远远的遥望场中的情形。
可这也挡不住那血光迸溅的赛场扑面而来的巨大神经刺激。
她的视力很好,这要归功于她从小的爱好,比起玩电脑看电视,她更宁愿安静的坐下来读书,所以肉眼就能看得很清晰。
而蔡曜灵作为贵族中的男人,自然能有机会获得一个视野极佳的座位。
那天早上,本庶荣贞曾经出言提醒他比赛的血腥性,可惜天真无邪的小蔡同学对此根本没有概念,不顾劝阻也要去看大佬神仙打架。
这样任性的结果就是,从他离开赛场的那刻起,眼前就不断的闪回各种死状残暴的身躯。晚上也会经常做噩梦,梦到自己在那些从尸体里溢出来的鲜血和肠子中逐渐被扼住喉咙、淹没窒息。
他俨然是得了PTSD,这两天甚至连秦究和游惑本尊都见不得。
一看到这两尊杀神,他就会想到那天三场比赛中的残暴场景,导致恶心再度上泛。
对此,秦究打趣的说道:“我觉得自己的脸长得还算说得过去,还不至于到令人作呕的地步吧。”
温知夏听着这大言不惭、臭不要脸的危险言论,赶忙把人连轰带骂的撵去了较为偏远的蔡曜灵家。
而秦究游惑也的确需要一个躲避舆论的清净地方。
自从他俩以打破历史纪录的惊人成绩一炮而红之后,上门请求拜见的人便络绎不绝。
再不躲起来,怕是会被狂热的围观群众抬出家门上街游行。
古罗马共和国末期,经济衰退、民不聊生,连很多世袭贵族都穷困潦倒。
在这种情况下,一场能够吸引全民注意力的角斗士比赛,绝对是生活在水深火热的人们中、最理想的转嫁焦虑的方式。
这里的人们需要一个英雄,能拯救他们于水火,带领他们走出困境的英雄。
“姐啊,你说,为什么会有人喜欢这么血腥的娱乐方式,真的是惨绝人寰、灭绝人性啊!”蔡曜灵坐在原属于秦究的床上欲哭无泪。
“第一场那个人。。。那个人。。。”他颤声说着,再次用手捂住了脸。
*
蔡曜灵说的是秦究和游惑都没有看到的第一场比赛。
那场的12个人抽到的是动物竞技。
其中一个人的脑袋被狮子一口活活的咬碎了。
脑浆迸溅得到处都是,那人倒下的时候半个破碎的头盖骨里还淌着青白的脑髓液,连带着残余的个半脑组织和斑驳艳红,都恰巧落在了蔡曜灵视线的正前方。
而他身边的人正在疯狂的大笑、高呼过瘾。
温知夏难得被人用两句话堵到哑然。
“或许,这还是存在奴隶的社会体系,他们天然不把战俘、奴隶当作“自然人”来看待吧。
“毕竟,参赛的士兵大多是还没有取得公民资格的人。而一旦他们受到欢迎,就能得到这项梦寐以求的权利。”她尴尬的思考了很久才开口。
“他们和我们的价值观不一样,咱们不见得认同,但既然身在其中了,起码还是要尊重一下。”温知夏叹气。
“另外,莹儿姐姐不是也告诉过你了吗?除了我们几个,其余都是计算机模拟出来的NPC,不是真的人。”温知夏尽量柔声讲着。
“你们又怎么能这么确定的嘛。。。”蔡曜灵极小声的嘟囔着。
“你刚刚说什么?”温知夏问。
“没事。”蔡曜灵艰难的扯出一个微笑,扭头就着本庶荣贞的手又喝了一口水。
*
从蔡曜灵暂住的房间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了。
魏芷莹端着厨房做好的饭菜,匆匆的跟她点了一下头示意,就接替她推门进了屋。
温知夏的目光落在了静静矗立在会客室里的五套全新桌椅身上。
两天前,这批桌椅就已经由泰图斯转交了过来。
温知夏亲自验了货,质量很结实做工也很精细,便吩咐他给负责的几个奴隶多发些奖励。
可是现在,小蔡同学突发奇想打造的教室桌椅只能兀自空置着。
他们的未来主人的复课时间还遥遥无期。
一场该死的角斗士比赛彻底打乱了温知夏的教学计划。
她再次长舒了一口气,满脸愁容的坐在了廊下。
一个毛茸茸的温热东西覆盖上了脚踝——
是奶茶。
已经长大了一圈的奶茶。
这只聪明的小狗好似察觉到了她的愁思,正亲昵的用小舌舔舐着她裸露在外的脚踝。
温知夏仿照游惑一手伸到奶茶的肚子下,颠了颠重量,还是心虚的加了一只手。
她双手揽着奶茶,将它放到自己的小腹上。
小狗舒服的扭动着身子,温知夏清瘦的手指抚上了那柔软幼嫩的毛发。
*
蔡曜灵第一次忍不住呕吐的那天晚上,趁着夜深人静、月黑风高,温知夏亲手把秦究和游惑送到了自家的门厅前。
彼时,奶茶正呜咽着、死死的拉扯着游惑的裤脚,丝毫不肯松口。
游惑为难的将它抱进了臂弯,却被秦究一把抢过,怼进了温知夏怀里。
“好容易能过二人世界了,它跟着又会蹭上你的床!”秦究黑曜石般的眸子在黑暗中闪烁着点点委屈,“狗子也要学会长大了。”
然后,在小狗疯狂的尖叫中,姓秦的大佬幼稚的把考官A拉出了家门,融进了浓郁的夜色之中。
温知夏无奈的笑了,怀里的小生命在她的手掌下呼吸渐渐平缓均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