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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知夏睁着眼睛躺了整整一夜，直到听到外面有更夫宣布新的一天开始才缓缓从床上坐起来。
她这恋床的毛病真是要命了。
除非是疲劳致极，否则换一个地方第一个晚上保准是睡不着的。
魏芷莹在她的身边睡得昏天黑地，没有丝毫要醒的样子。
温知夏艳羡的叹了口气，低头穿好皮带凉鞋，放轻动作的推开了卧室的门。
四方的庭院此时还笼罩在一层灰暗下，天还没有完全亮起，连娇艳的花都黯然失色。
温知夏摸到了秦究的卧室门口，轻微的推开一条缝隙。
她听到秦究沉稳的呼吸声一顿，随即看到那个悍利的人影从床上坐了起来。
“还活着就行。”温知夏咕哝了一句、合上了门。
秦究腹诽着原路倒了回去。
她通过连廊，来到了前厅和后院的连接处，一手撩开了帘子。
她和一个正准备掀帘子来到后院的女仆撞了个正着。
温知夏迅速捂住她的嘴。
“别吵，”她尽量放柔了声音，“主人还没醒，先别去打扰。”
她感受到女奴隶点了点头后才松开了手。
她又循着记忆找到了厨房。
清晨的厨房已经忙碌起来了。
负责生火的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奴隶，看起来还没有成年。
他急切地往炉子里塞着木料，可这样非但没有让火烧得更旺，反倒把厨房搞得乌烟瘴气。
一个年纪较大的奴隶厉声呵斥着，不耐烦的将他从炉子旁拨拉开。
“主人不着急用早饭，等几个小时后再做。”温知夏看起来兴致缺缺，只搁下一句话就消失在了厨房外。
家奴们内心惶惶，不知道是因为了什么惹怒了女主人，惊恐的等待受罚之际，却看到她径直绕过水池，坐在了门厅的长凳上。
她颀长的身影隐没在黎明前的昏暗中，一动不动。
终于，在第一缕金色的光芒照耀在古罗马的大地上时，门外响起了几声轻轻的叩击声。
游惑站在门外，死死的盯着自家的门口。
所幸，门很快的就从里面被拉开了。
游惑一侧身让过给他开门的温知夏。
走向内庭的一路上他们都没有见到任何人。
温知夏沉默的将他带到内院里一间房门前。
“他应该还睡着，你可以进去找他。”
温知夏说完，直接无视了游惑瞬间显露的错愕神情，径自转回了门厅，顺便拉上了内院和前厅之间间隔的帘子，又坐回了长凳上。
她凝神静听着门外的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渐渐热闹了起来，罗马这座古老的城市逐渐在新的一天苏醒过来。
她数着时间又坐了一会，然后起身回到了厨房，从吓得瑟瑟发抖的几个奴隶中抓出一个看起来还算镇定的，交代了几句话后再次回到了内院，坐在了正对帘子后面的连廊下。
等待的期间，她顺便用眼神逼回了一脸疑惑并准备出言询问的魏芷莹。
“呵，她这是准备干什么？”
秦究站在面朝内院的窗户前，透过晨雾沾湿的玻璃窥视着独自坐在廊下等待的温知夏。
游惑靠坐在尚存体温的床榻上，百无聊赖的回答：“等客人来，再把他们轰走。”
窗外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正当秦究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瞥见一个奴隶掀开了布帘，冲内院里不知道喊了一句什么。
只见温知夏慢吞吞的站起身，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裙，锤了锤自己僵硬的脖颈和肩膀后，一闪身钻过奴隶为她拉开的帘子，不见了。
白色的帘子再次被放下，摇晃了几下后再次归于平静。
*
秦究不知道的是，他家平日安静的门厅里此刻已经挤满了人。
温知夏一袭长裙，鹤立鸡群的站在这群七嘴八舌叫嚣的男人中间。
“你家男人呢？让他出来见我们！”其中一个只围长袍，没有穿里衣的男人喊道。
“我说了，我家主人在战场上受伤，现在正在修养，不便见客，各位客人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问我。”温知夏瞥了他一眼，冷冷的答道。
“没有男人来谈，这生意没法做。”另一个人冲她喊着。
“不如各位将自己的需求和名字写下来，主人精力好些的时候我自会替各位转达，如何？”温知夏尽量使语气听起来谦和有礼。
前厅中吃着水果喝着果酒的客商们压低声音嘀咕商量着。
温知夏接过一旁奴隶端来的羽毛笔和纸墨，在各种怀疑和恶劣的词语对话间安静等待着。
大部分客商都很好说话，短暂的商议过后都接过笔在软纸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和诉求后就转身离开了。
温知夏嘱咐他们一周之后再来拜访。
剩余的一些客商却依旧还在叫嚣着，坚持说要去探望一下男主人再行离开。
温知夏脑子里飞速运转着，绞尽脑汁地思考着该如何搪塞。
就在她左右为难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两声清脆的敲门声。
那是一个军人打扮的高大男人。
吵闹的前厅迅速变得鸦雀无声。
温知夏静静的打量着恰好给她救场的不速之客。
那人冲温知夏行礼后，从披着红袍的盔甲里掏出一卷纸，递给了她。
“克拉苏将军传令，第五军团第一纵队百夫长秦究现准予修整，直至再次征召。”
那人浑厚的声线清晰的在闻可落针的前厅中回响着。
“多谢。”温知夏向军人颔首。
尚留在前厅水池周围赖着不走的客商们面面相觑，都只得讪讪的离开了。
“我刚才去了隔壁百夫长的家，他家奴隶说他一早就出门没有回来，听说你们两家关系不错，我就把他的休整令也交给你了。”
他说着，又拿出一卷纸递给温知夏。
温知夏将秦究和游惑的休整令小心的收好。
那军人凝视着地面一动不动，却也不准备离开。
温知夏好整以暇地挑起了眉。
直到大厅中的人都走干净了，才压低声音再度开口：
“将军觉得您家新配方的酒味道极好，又遣我来搞两桶回去。”
温知夏如释重负地哈哈一笑：“这还不好说？”
她挥挥手，示意这位军人可以跟着奴隶去仓库自提了。
*
“马库斯·李锡尼·克拉苏，古罗马共和国末期的将军和政治家，出身贵胄。曾经是共和国内乱时期独/裁者苏拉（1）手下的将领，镇压过斯巴达克斯奴隶起义。
“据传说，他是整个古罗马历史上最富有的人，甚至有可能是世界历史上最富有的人。”
彼时，来访的客人们都已经散去了，温知夏遣散了奴隶，和秦究、游惑以及魏芷莹坐在庭院里用着迟来的早饭。
“那看来他很会赚钱咯？”魏芷莹头也不抬地摘着一串葡萄。
“呵。”温知夏对这个问题只回应了一个简短的音节。
“讲讲呗，学霸。”秦究愉快地冲她吹了声口哨。
温知夏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娓娓道来：“这是一位黑心的奴隶商人，为了敛财不择手段。史书上说是他成立了罗马的第一支救火队。现如今的罗马是一座非常拥挤的城市，基础设施建设不到位，几乎每天都会发生火灾，他的救火队会在第一时间赶到，然后——”
“灭火吗？”秦究往嘴里丢了一颗葡萄，漫不经心的问。
“就这么看着，”温知夏在“看着”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克拉苏的手下会跟房子的主人谈，如果主人不把地产在事后低价卖给他，他就会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整座房子烧成灰烬；只有主人把地产以极低的价格卖给他后，他才会下令灭火。灭火后，他会让自己搞来的奴隶在原址盖新的房子，再以高昂的价格租给或者卖给原主人或者其他罗马市民。”
“臭不要脸。”魏芷莹准确的评价道。
“这还只是好的说法，”温知夏嘲讽的哼了一声，“据传闻，很多场火灾实际上就是他在看重那块地的价值后，派人偷偷放的。我个人认为这条传闻可信度很高。”
“你对他有成见。”游惑在饭桌上第一次开口。
“作为一个学建筑的学生，我对这种随意烧毁人类智慧的结晶，奴役建筑师和建筑工人的行为，天然就感到不齿。”温知夏冷笑着说。
“那下一步怎么办？”魏芷莹询问。
“我看你家那个年轻的小孩挺机灵的，”温知夏转头看着几乎一言未发的游惑，“方便的话，给他放良了，让他帮忙出面应付客商，每天向我报备。”
她伸出手指虚点了面前两个人。
“你们两个人暂时保持军籍。至少保证咱们的房子不会突然被人烧了。”
说完，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
“我现在要去睡一会儿了，下午再叫醒我，”温知夏惬意的在阳光下伸了一个懒腰，“到时候我们分头出去找那位至今还没露面的神秘考生。”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只要昨晚没死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