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能应声，低着头毕恭毕敬地走到黛米面前，然后抬起头看着她，“黛米小姐，请移步到这边来更换衣物。”
黛米垂眸看了她一眼，眼底并没有怨气。
哪怕是最开始，她其实也不怨朱利安欺负自己，毕竟找到了机会也报复了回去。
而现在再回头看，如今的朱利安卑微的模样，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好啊，那就辛苦你了。”
这一刻黛米看着朱利安眼底浮现出的怨气和不满，忽然间让她觉得，自己好像书里写的恶毒女配角。
现下想来。
当恶毒女配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过了一会，那一层层套娃似的衣服终于换了上去。
黛米站在旁边，精致的小脸上并没有太多情绪起伏，而是就这样认认真真站在旁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明明还是同样的一个人，同样的一张脸。
可比起半个月前，就从佣人摇身一变成为了高高在上的伯爵家小姐。
世事大约就是这样难以预料。
“黛米小姐，这件衣服的腰围稍微宽了一点。待会我就马上调整好。晚上我们再试一次。”
“好的。”
“这是配饰。等造型师到了明天再一起试，如果您对首饰不满意的话，我们可以重新调换。”
黛米摇摇头，“我没有哪里不满的，辛苦你了。”
设计师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来的时候本来还战战兢兢，生怕这位新上位的黛米小姐，会比之前的娜娜小姐更要尖酸刻薄。
要知道以前每次来为娜娜小姐量体裁衣，他们都觉得很可怕，每次都要一堆人抽签才会有人肯过来。
想到这，设计师由衷露出了笑容。
她抬起头看了看黛米，“那我就先下去了。”
“嗯。”
朱利安跟在设计师身后，正好也打算离开。
“等等。”黛米忽然叫住她。
“黛米小姐，您还有别的事情要吩咐吗？”朱利安低着头，双手放在小腹上，不敢有任何不满。
尽管此刻她心底已经有一万种想弄死黛米的方式。
可后者只是随意坐在沙发上，神色温淡不说，连说话的语气都幽幽软软的，“也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来，后天去郁金香城堡的时候，我身边也没个人伺候。伯爵让我在城堡里挑一个熟悉的顺眼的，我思前想后也没觉着谁合适。现在看到你，才恍然发觉，原来最合适的人就在眼前。”
朱利安脸都绿了。
“你、你不要太过分了！”
她本是想伸出手指着黛米，甚至是想破口大骂的。
可现在她的身份，哪敢啊。
便只能小心翼翼朝对方看过去，明明心里头已经充满的怨愤，可却没有办法说出口。
甚至还要努力克制。
“你现在的表情，是觉得我在利用你？或者说，故意欺负你？”
朱利安低着头，脸上的笑容都满带着嘲讽。
“难道不是吗？”
黛米摇摇头。
她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朱利安。
哪怕只是这样简单的一个眼神，可却带着上位者的气质，让人根本不敢直视。
朱利安抿紧了唇，放在身侧的手用力收拢，好半晌之后才敢抬起头跟她对视。
“那你是什么意思？”
“单纯觉得跟你熟悉一些而已，没别的想法。”黛米摊开手，满脸无所谓的样子，“让你去，无非是因为你在城堡里呆的时间比较长。迪马克这些名媛贵族，你认识的人也比较多。相对而言办事更放心靠谱一些。不然，难道我要让管家亲自陪我去？或者干脆让妮可之类的跟上？”
黛米自嘲地笑了笑，“我并不需要谁来帮衬，我只需要一个成熟稳重的人而已。你是不错的人选。当然如果你不愿意去，我也不会强求。”
去的人还有一大把。
没必要一定要找朱利安。
可黛米知道，自己提出的这个条件，朱利安一定没办法抵抗。
她已经快四十了，这个年纪还在城堡里当女佣，以前想攀附上一个有钱有势的少爷，后来发现那根本不可能。
越是身份地位高的人，越是在意身份。
她只是一个低微的佣人，就算长相再貌美，也绝不可能成为对方的入幕之宾。
可哪怕是被人看上，包养了她也是好的。
至少朱利安刚进城堡的时候，还见过黛米的母亲是怎么攀附上格伦斯伯爵的。
她也曾想过模仿一番，可格伦斯伯爵压根没有看上她。
这件事一直藏在朱利安心里，让她耿耿于怀多年。
多年后的现在，看见黛米的出现，看着这张比她母亲还要漂亮的脸，更是浑身上下哪都不舒服！
“你考虑得如何。”黛米轻飘飘询问了一句，便已经转过身看向身后。
她好像全然不在意的样子。
但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果然。
几秒钟后，就听见朱利安主动开口，“我愿意去。”
她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笑容，再看向黛米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完全变了。
“黛米小姐，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我很感激。也一定会尽力做到最好。”
黛米笑了笑，主动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看起来十分和善，“这就是了。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
一直到朱利安离开了房间，黛米才终于将脸上的笑容收起来。
她并不是圣母，哪怕是管家，大概也无法理解她为什么到现在还会选择原谅朱利安，甚至还主动给予对方机会。
只有黛米自己心里清楚。
她从来不是要以德报怨。
是因为她知道在这座城堡里，唯二和母亲有过不少接触的人，其中之一就是朱利安。
另外一位，是管家。
而管家常年不与她们交流沟通，是很难从她嘴里得到任何消息的。
黛米只是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会想起来当初妈妈谆谆教导自己的那些东西。
教授她上等贵族的礼仪。
教授她学习以前的古文字。
小时候家庭那么困难，还送她去了当地最好的学校。
以前黛米想不明白，可如今站在这个位置，她似乎渐渐清楚了一些东西。
似乎……
妈妈在冥冥之中，早已帮她安排了一条路。
而她做这些的原因，黛米并不清楚。
也许能从朱利安身上得到一些线索吧。
为了这个理由，她可以暂时忍受一下朱利安。
……
两日后。
郁金香公爵继承典礼准时在郁金香城堡开始。
受邀的人员会在九点半的时候出现在旁边的礼堂内。
而这一群人都穿着复古而华丽的衣服，男士统一都是西装燕尾服，女士则会戴着各种各样的礼帽和面纱，还有一层层做工精细的裙子，一起步行进入礼堂。
黛米和格伦斯伯爵自然也在其中。
这一条路不算长，但队伍行进速度很慢很慢。
周围还有不少人正在交谈，说着这次郁金香家下了多少血本，那位夫人竟舍得砸下重金，办了一场可谓奢华的继承典礼。
“恐怕这就是提前投资吧？我可听说那位墨先生跟戴高丽小姐走的很近，两个人看起来很亲近的样子。说不定等继承了公爵爵位之后，就会迎娶她过门。到时候哪大家都是一家人，夫人提前投资也算是表表态嘛。”
“哈哈，你这情报可就不准了吧。那位墨先生并不是什么小门路的人，他来自东方一个极其富贵的家族。原本郁金香公爵的位置应该属于他父亲，只是他父亲看不上。又因为一些其他的原因拒绝了成为郁金香公爵。所以才会让现在这位墨先生继承。”
“还有这一段呢？但我想就算再富贵的家庭，恐怕也比不上尊贵的郁金香公爵吧。”
“要知道。郁金香公爵的爵位，可是世袭罔替，不管以后繁衍多少代，只要王室还在，就永远在哦。”
他们这些人当然是知道一些内幕消息的。
也因此，郁金香公爵的资产和权利，并不会被旁支分走。
他一个人会享有整个郁金香家族所有的财富，过去一百多年积累下来的东西，最后统统会落到他一个人手上。
而这样的诱惑，我相信不管是谁都没办法抵抗。
黛米在旁边听得入神。
直到站定在规定的位置，她和格伦斯伯爵一起入座，在那瞬间看见了礼堂前方正在接受授勋的墨承安。
心口忽然狠狠窒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