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她的相处中，我竟然忘了所谓的男女有别，所谓的穷富之差，我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若能与她一起，那便人生一世，有所值了。”
白箐点头，她非常懂得程先生的想法。
她与方景行大约就是这样。
“只是，我们都忘了，她的家庭。”
小姐的家庭是一个追求京城规矩的富豪之家。求得是女子规矩，女戒为大。
小姐有未婚夫，即便没有见过，那也不该与别的男子相处。
他们的事情，最终还是被发现了。
家庭的压力，彼此身份的差异，让程先生几乎想要放弃。
“这段感情中，我曾经是一个弱者。”程先生含泪说到。
他曾一度想要放弃的。
程先生提起自己曾经的想法，羞愧难当。
“我自知自己配不上她，我心中其实一直是自卑的。”程先生剖心道。
于是，程先生在得知小姐的家中反对后，一度拒绝与小姐见面。
“我二人经常传递书信，可因为心中自卑，那段日子，我十几天未曾回她的信。后来她也就不写了。就在我以为，我们就这样了的时候，她却来找我了。”
小姐是勇敢的，她逃出了家中的看守，跑到了先生的家门口。
她敲着门，一边喊一边哭。
她说：“你是个懦夫，你连我这个女子都不如！我敢走出这一步，你又为何不敢出来迎我？”
程先生在门内，心中如火烧，他觉得自己愧疚，可又无比心疼。
“我何德何能，让她这样不顾一切的跑出来见我呢？”程先生道，他又沉思了很久，对白箐道：“至今我也不知道为何她可以这样抛弃一切的跟着我。”
白箐凝视着程先生，过了片刻后轻笑道：“先生何必自贬？像夫人这样的女子，她若爱上，那便是飞蛾扑火亦不后悔了。你认为你配不上她，她或许还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但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你二人，当是并肩相配，并无高下之分。”
“这……”
白箐这样说的时候，想到了方景行。
方景行去当边关，她是知道为什么的。
那是因为方景行自觉配不上她。
可她没有劝，也没有拦，更没有说。
就像程夫人一样，她不说，她希望程先生自己悟，因为爱，哪里有配不配得上之说呢？
程先生想了许久，或许是真的想开了，他哈哈大笑起来：“丫头，我终于明白了。我这一生啊，一直在纠结这些事情，夫人从不告诉我。我猜，是她报复我呢。”
白箐一愣，也笑了起来。
程先生这样说，白箐想了想程夫人的性格，或许程夫人不告诉他，还真是报复当年先生如此被动的事情呢。
“对了，那夫人敲门，您到底开门了吗？”
程先生低头无奈的摇摇头：“自然是开了。我实在不忍心听她哭，也不忍心见她如此。”
先生开门看到小姐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疼痛万分。
小姐见到先生开门，又气又笑，竟直接给了先生一巴掌：“你个懦夫！我这辈子就认定你了！你若是敢不开门，不见我，那你等着，我这辈子不嫁人，你这辈子也别想娶人！”
夫人说的到底是不是气话，先生不知道，但先生自己心里懂，若是夫人真的不嫁人，那他也不会娶人。
若是夫人嫁给了指腹为婚的未婚夫，那先生这一生大概也会守着自己的书，写下无数个遗憾的爱情故事了。
“因为她，我有了勇气。我上门求婚，虽然被赶了出来。但好歹不要了面子，于是每日我都去。”程先生想起当初的厚脸皮，也是无奈又心酸。
“可惜，她家仍然不同意。她家认定，这样一个从小读女戒的大小姐，怎么会变得如此叛逆？定是我教的。”
可是后来，小姐还是和先生在一起了，因为小姐偷偷溜了出来。
她与先生私奔了。
小姐家中刚开始还逼着小姐回来，可后来却放弃了。
毕竟亲生女儿，小姐的母亲不忍心，最后还是默认了。
小姐便与先生过了一段幸福日子。
然而就在二人以为一切阻力都没有的时候，危险却悄悄降临了。
小姐的未婚夫听闻小姐退婚，心中有气。这样一个纨绔子弟怎么允许自己失了面子？
于是他专门来到先生家附近，想看看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先生是个怎么样的先生。
这一看不当紧，纨绔看上了小姐。
那纨绔拿着与小姐的婚书，陷害小姐犯了女戒里女子不嫁二夫之罪。
当时，民风不如现在开放，达官贵人都以女戒要求自家女儿，何况平民百姓，若是哪个人家的女子懂点女戒，那在说亲时都能出彩呢。
所以，村子里的人，真正看过此书的没有多少，却一听犯了女戒里的罪，那便是不可原谅的。
小姐被人整日指着脊梁骨，再活泼开朗的人，遇到这样的事情心中也开心不起来了。
同时，先生办的书堂，原本有些起色，却又因为这事儿，反倒越发门庭冷落了。
小姐心中对先生极愧疚，便日日寻求如何能帮助先生的方法。
“她日日夜夜不合眼，思虑过甚，导致原本就不算健朗的身体落下了病根。”程先生说的愧疚，连连叹息。
原本多么活泼开朗的女子，嫁给了他反倒如此了……
“或许，夫人其实本也不怎么在意，只是怕您在意，所以……”
程先生听了白箐的话，点头道：“或许是我曾经太过迂腐，导致她总担心我……只是与她一起后，我便也不在乎了。这女戒，着实害人。女子，与男子一样，应当是要活得洒脱便好。”
白箐认同，对程先生道：“后来，夫人的身体有好些好吗？这些事情是如何处理了？”
程先生苦笑：“没有……她的身体一直都不算好，而这件事情，原本是我想拼了命去解决的，却被她给安慰住了。我后来想，那纨绔家大业大，后台也大。她是想去闹的，最后却怕连累我，而生生忍住了。我……我这一生，愧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