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三哥找得这地方乍看僻静，过了不多时，人流却多了起来。龙三哥恶名在外，纵有小食摊想在这一代混口饭吃，却也不敢贸然进来。因而四周虽有酒楼茶馆，却没有其他小食摊，宋暖的串串香是独此一家。</p>
既是独此一家，东西该是不愁卖的，更何况这锅里的食材越煮越香，周边的看客早有咽口水的了。不多时，一身着白衫的年轻男子拨开人群，瞥了眼咕噜噜冒着泡的白汤，笑道：“店家，给我来三十钱的，荤素您给我搭配！”</p>
宋暖微微一愣，对方一袭白衫，乍看质朴保守，细看却也有几分讲究，像极了这汴京城月薪三千钱的新派打工人。</p>
“您是我开张的第一位客人，我给您多送些。”</p>
那白衫男子一摆手，倒是豪气：“不用送，不差这几个钱，东西好吃便好！”</p>
宋暖给他盛汤的空隙，男子高声问：“店家，这汤浓白鲜香，是什么熬制的？”</p>
“以老母鸡和猪筒骨熬制整整一宿，您且放心，我这素菜都是午间刚买来的，肉是早上刚屠宰的，没有一样是隔夜的，跟在家里吃饭没什么两样。”</p>
男子一听便拍手笑道：“妙哉！在外头进食就怕不干净，想必这串串香和小官人的模样一般干净俊俏。”</p>
没想到这第一位客人就如此会拍马屁，这舌灿莲花的功夫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p>
宋暖端了碗放在他面前，男子低头一瞧，光面黑釉瓷碗里摆着鹌鹑蛋、五花肉、肉丸子、老豆腐、颇棱、豆皮、海带、木耳、鸡肉，种类简直齐全了，只打眼一看，这也不止三十钱。</p>
“店主，三十钱买这么多串？你这串串香多少一串？可不要亏本才好。”</p>
汤底占了成本，而汴京人尤喜素食，天冷后，汴京城的菜蔬一日高过一日。宋暖把素食定为三文钱一串，鸡肉在时人眼中不算肉，与素食同价，五花肉也卖三钱，鹌鹑蛋多出一文，牛肉丸一串两个，卖十钱。</p>
汴京城乃皇城脚下，物价控制得好，即便是冬日，百姓也吃得起菜蔬。可到底是寸土寸金的政治中心，消费低不得，坊市间一个青菜包子卖三文钱，宋暖一串菜蔬定价三文，价格不算低也不算高。而串串香形式上有几分奇巧，这价格应该不愁卖。</p>
男子一听，笑起来：“店家真够客气，我这第一位客人可真是沾了光了。”</p>
他抓起热乎乎的老豆腐放嘴里，咬一口，汤汁滋了一嘴，那滋味简直绝了！</p>
男子越吃越快，手头的不够吃，又点了两串牛肉丸，共付了五十钱。付钱时不忘笑着对周遭的看客说：“这汤是真鲜！比大酒楼烧得一点不差，那素食更是绝了！五花肉丁也不见膻味，牛肉丸里面还带汤汁。阖汴京的小食摊就没有我没吃过的，不曾想，这串串香的滋味真是好绝了！大家一定要试试啊！”</p>
原本还在观望的看客听他这般说，都动了心思。</p>
“店家，我素菜各一串，牛肉丸两串。”每样都吃一吃，下次就知道什么菜好吃了。</p>
“小官人，我冬瓜两串，颇棱一串，肉串各一。”</p>
“我要尝尝那牛肉丸，还没见过带汤水的牛肉丸呢。”</p>
“这红汤是什么做的？”</p>
宋暖边娴熟地拿串串香，边笑回：“是茱萸油，茱萸有药用价值，冬日吃一些对身体很有好处。”</p>
她原只是随口一提，不曾想一个郎中模样的男人朝着那问话的后生眨眨眼，笑眯眯道：“后生成亲没？”</p>
那后生看着面嫩，闻言面上一红，终羞涩地摇摇头，“已经定了亲了，开春就成亲。”</p>
郎中模样的男人笑得意味深长，“这是食茱萸，又名辣子，有温中、燥湿的功效。不过妙的还是它的兄弟山茱萸，山茱萸不仅可调味，还有补肝肾、涩精气、固虚脱的功效，是男人最好的补药，可壮元气，秘精。对治疗妇人病也很有效，可以说这山茱萸多吃点，你好她也好啊！”</p>
宋暖面色不变，仿若自己上的是一辆假车，倒是面嫩的后生红着脸点头，羞得连撸了十几串。</p>
串串香香气四溢，飘到了不远处酒楼二楼的萧定一鼻中。
店家端了模样精美，香气扑鼻的凉糕来，萧定一一向喜食这家凉糕。
盼了许久，好不容易能吃上，可看向不远处那冒着热气的茶锅，眼前的糕点瞬间没味了。</p>
他是不是中了小男人的魔咒？怎么旁的食物在他眼中竟一点滋味没有？</p>
既吃不下，干脆把凉糕推远。
手臂懒懒撑在窗棂上，透过半开的支摘窗往下看，小男人衣衫干净，动作利索，立于风中，竟莫名有种仙气飘飘之感。</p>
因那白衣男子的宣传，串串香生意渐好，白衣男子似达成任务一般，笑着朝他拱拱手。</p>
明路原本是吃饱了出来的，可闻着这串串香的香味，肚子却叫了许多次，偏偏他家主子还把这种免费吃喝还有钱拿的活儿，交给那牙保，他想告诉他家主子，这种只要演个戏就能吃饱喝足还白得一笔钱的事，他明路真的可以！！</p>
下头的人愈发多了，眼看着两锅串串香都卖完了，明路口水都要馋下来，“少爷，咱们要不要下去跟宋凉少爷打个招呼？”</p>
萧定一瞪他一眼，没好气道：“打什么招呼！生怕他看不出是我做的？”</p>
明路简直要对自家少爷另眼相看了，大拇指一竖，“做善事不留名，少爷，您这善举简直是感动汴京！不过，您对宋凉少爷可真好，往日可不见您对谁这样上心过！”</p>
萧定一抿了口茶，冷嗤一声：“老子不过是看他可怜！”</p>
明路摊手，“少爷您可怜人的方式真特别，花钱找个牙保当食客，替宋凉少爷赚吆喝。”</p>
萧定一心道他不过是看小男人做饭好吃，若不是为了那口吃的，他至于费老大的劲儿请个托替小男人开张！</p>
明路聒噪得很，萧定一不耐道：“走走走！过两日书院入学仪式便要开始了，你家少爷心情正差着呢，少来惹我！”</p>
明路瘪瘪嘴，不以为然：“不就是一个小小的书院嘛，以少爷你的能力，用不了几日就会被山长撵回来的，您要对自己有信心，这汴京城就没有能治得住您的书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