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宁城，胡县丞说过，宁城的主人就是我们，任何人都不可以奴役我们，强迫我们。”
钱琳琅冷笑：“你们可真行，好事都想着自己，还巧言狡辩。胡县丞是好官，他给了你们最好的尊重，你们却从不想着回报他。
宁城后还有城池，但是战力都不怎么样。毫不夸张地说，宁城一破，就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挡北狄人的脚步。
到时候整个北境都会沦陷，所有人都会变成王国奴。不是没有城池沦陷，那里的百姓过得怎么样，你们就是没有亲眼见，也应该听说一些。
好的能苟且偷生，给北狄人做奴隶，像牛马一样供他们驱使，不好的就直接被杀了。
你们应该想着怎么守住宁城，城不破你们才是主人，城破了谁又能比谁好过？
既然这点觉悟都没有，还留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挑年纪轻的拉出来，不论男女，打开城门放出去！”
钱琳琅话音刚落，沈蔷薇带来的人就抓人了。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这些人的觉悟已经不一样了。
他们现在只听沈蔷薇的话，哪怕对面是自己的邻居，他们也是照抓不误。
众人被吓坏了，北狄人多凶悍啊，让他们去和北狄人打仗，那不是死路一条么？
可不管他们怎么害怕，怎么不愿意，还是被人拉着上了城墙。沈蔷薇让他们看，城墙外正发生的事，两军厮杀，极为残酷。
“你们看清楚，这些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们现在经历的事情恐怖吗？他们也会害怕，可你们就是他们坚持下去的理由。
他们是南晋的兵，有着守护一方安宁的责任，为此他们愿意付出生命。但他们的付出不该被埋没，更不应该被人认为是理所应当。”
沈蔷薇说这些话就哭了，她想到了父亲，祖父，还有他们沈家的先祖。
他们也曾是这样的一个小兵，在死人堆里爬出来，一步步将沈家变成了将军府。
他们打过最残酷的仗，说过最严重的伤，可他们从来没有害怕过。他们认为自己肩上有责任，却最终没能抵过别人的暗害。
诡秘的朝局是最让人无力的，和那些阴谋阳谋比起来，在战场上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眼前的场景触目惊心，被硬拉上来的百姓，从最初的愤怒恐惧，逐渐变成了悲伤。
他们红了眼眶，却也不能再说什么，只是在心里责怪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
粮食固然珍贵，但和生命比起来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沈蔷薇没有真的让他们下去打仗，既然达到了自己要的效果，她也就不再难为他们。
回去后，百姓开始自觉往出拿粮食。钱琳琅在一旁计数，沈蔷薇盘点，配合默契。
“都说宁城富庶，没想到百姓家里竟然有这么多存粮，应该共用挺久了。”沈蔷薇说。
钱琳琅点头：“多撑一段时间，兴许就有转机，总之不到最后一刻，我们都不能放弃。”
宁城人中的最多的是小麦，粮仓里也有已经加工好的面粉。已经饿了很久的将士们，终于吃上了白面馒头，管饱。
钱琳琅领着自己教出来的那些学生照顾伤员，许云周是他们的头，伤重的都归他管。
他医术好，不能见死不救，两军交战伤员又多，他连个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等到两军都打累了，开始休整的时候，许云周的手都是颤抖的。
钱琳琅之前看他忙着，中途喂过他两次东西，他满手的血腥，也不知自己吃的是什么。
休息下来，他饥肠辘辘。
洗了几遍手，才终于把那股子血腥味儿去除。他拿出一个冷馒头正要吃，就看见钱琳琅端着托盘进来。
“你这是给我做吃的了？”许云周说。
钱琳琅把托盘放在桌子上，低声道：“对，你过来吃，别啃那个冷馒头了。”
许云周过去，见托盘里摆着一荤一素两个小菜，还有一摞新烙好的油饼，皮焦黄，泛着一股香气。
“这饼上面的是香葱？”
“嗯。”
“看起来还挺好吃的。”许云周见还有肉，语气有点惋惜，“要是有一壶酒就好了。”
“我今天跑遍了宁城，都没买到一点酒。现在粮食紧缺，都用来果腹了，已经没人舍得酿酒。”
钱琳琅知道许云周辛苦，他平时又是个极为爱酒的人，没酒对他来说的确是件残酷的事。
“罢了，能填饱肚子最重要，至于美酒，等咱们回了洛中以后再喝。酒坊今年的生意好，出了不少新品种，你回去可以尝尝。”
说起生意，钱琳琅还真是有点想念庆云周。每次去都很忙，有看不过来的账本，算不完的账，但是在庆云周的每一天都很充实。
“云周，谢谢你。”
许云周正在吃菜，听了她的话笑了笑：“你跟我几时需要这么客气了？跟我说谢谢，我是不习惯的，也不晓得你有没有觉得别扭？”
“有点，不过你确实帮了我很多，想通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我这个人更务实一些，不爱听这些好听的话，你要真觉得欠我的，等回了洛中对我好点，别奴役我。”
钱琳琅笑了笑：“好。”
宁城能守这么长时间，出乎北狄的意料。北狄人急于求成，久攻不下就又开始想别的法子。
南晋现在的劣势一般人都可以看出来，周围平时给南晋上供的那些小国，也开始蠢蠢欲动。
北狄现在是阳大将军说了算，这个人平时看起来是个武夫，其实最是谋略过人。
其他小国的一点犹豫异动，都能被他抓住，进而采用攻心之势。左右游说了几次，竟然说动了其他小国出兵。
小国自然是国力弱，可以征战的士兵也不多，但是多个小国汇聚在一起，便成为一个庞大的团体。
南晋不是只有北境在打仗，战火几乎蔓延了所有地方，能太平过日子的人已经不多。
这样的战况又胶着了将近半个月，北狄也快撑不住了，开始游说其他国家派兵来北境支援。
北狄人是骁勇善战，可毕竟太贫穷，再不能攻下宁城，占领北境，他们的军需也成问题了。
宁城的守城军已经筋疲力竭，撑到现在，活着的人已经不足当初的三分之一。
北狄人却迎来了自己的友军，浩浩荡荡的军队给了丛将生心头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