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蔷薇是个很积极的人，竟真的挨家挨户去拍门，起初没人理她，后来被她敲烦了，就出来看着她。
“小哥，本来就人心惶惶的，你再这样一敲门，我们都要吓死了。”一个中年妇人说。
沈蔷薇还是穿着男装，这些日子皮肤更黑了，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挺拔茁壮，愈发不像姑娘家。
“你们就是关门闭户，难不成北狄人打进城还能进不来，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可我们都是老弱妇孺，也做不了什么啊。”
“怎么做不了，你们有手有脚，做个饭应该不困难吧！”
中年妇人被沈蔷薇说动，自己带着家人出来，还拍了几家邻居的门，最后叫来一帮中年女子。
沈蔷薇还有民兵要带，钱琳琅便成了这帮女子的主心骨。她脖颈上有伤，指挥她们干活却十分麻利，一点都不含糊。
这些中年女人想到前些日子因为胡瑛，她们其中还有人动手打了钱琳琅，再想想现在兵临城下，真觉得那时候不值得那么生气。
况且，胡瑛的死确实和人家没关系，是北狄那边使的反间计。虽然她们还不太明白反间计是什么意思，但也知道是逼季首辅的。
“季夫人，你要是身子不舒服就休息一会儿吧，这里有我们就够了。”
钱琳琅笑了笑：“城外形势这么紧张，我只有忙碌起来才能安心点，停下来反而会心慌。”
“谁说不是呢，外面兵荒马乱的，在家里呆着也坐不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钱琳琅想，谁说不是呢？如果每个人都爱好和平，没有侵略和杀戮，生活应该是很美好的。
可惜，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想过太平的日子，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许云周匆匆赶来，见钱琳琅在摘菜，忍不住道：“你动作幅度小一点，不要牵扯到伤口。”
“你怎么过来了？”钱琳琅问。
“我是个闷不住的人，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也就你这里有动静，我就过来看看。”
见了许云周钱琳琅心安了，只要有他在，她总能逢凶化吉。她也知道这场战争艰难，如果失败，他们可能就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你出来，我有话同你说。”许云周忽然说。
钱琳琅不疑有他，看他面容严肃，就放下手里的活计，跟着他出去了。
“这仗打得也太憋屈了些，孤立无援，被人围攻，我看撑不了多久。”许云周说。
钱琳琅皱眉：“可我们没退路了。”
许云周不语。
“你来了这地方，会不会感觉后悔？”
“有点儿。”许云周笑着说，“本来是想领略一下北境风光，没想到会被困在这座城里。”
钱琳琅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了，如果不是因为她在这，许云周是肯定不会来的。
不过他们早就有过命的交情，生死是都放心托付给对方的，再说一些见外的话，未免太矫情。
“那你觉得我们还有生路么？”
“有啊！就是洛中城那些勾心斗角的人，能良心发现给我们派兵。”
说起这个钱琳琅就一肚子苦水，季挽不在洛中，洛中城便有人开始作祟了。
“看样子季首辅也是鞭长莫及了。”
钱琳琅满脸苦色：“不知道莫仁怎么样了，已经有几天没发过来消息，怕是情况不太好。”
许云周侧头：“你也不要太过担心，是个人就知道北境战事对于整个南晋的影响，朝堂上那些人再是丧心病狂，也不会自断生路。”
“可是宁城是北境最后一道防线，现在被困在此处，如果援兵迟迟不到……”
“会来的，朝堂上那些人总不会拿自家的生命开玩笑。”
“希望他们能想明白。”
正如他们所料，洛中城的确不太平，朝堂上更是风起云涌。
“仲大人，这是圣上的手令，还请想办法交到边防军手里，让他们支援宁城。”
莫仁两手捧着手令，神色苍白。这些日子每天都有人暗杀他，他身上已经有五六处伤口。
仲霄严的处境比他好不少，主要是因为他父亲和琮王达成了一致。他作为季挽一派，此时已经被架空。
仲霄严说不出的痛苦，形容也是憔悴：“如果连你都送不到，我只怕也没有法子了。”
莫仁一掀衣摆跪下，低声道：“我现在被人盯着，寸步难行，能信任的人只有你了，无论如何你也要想办法。”
仲霄严眼眶红了，却迟迟不敢接。这块手令代表着什么，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他也实在没有办法。
“三爷跟我说，宁城破则北疆沦陷，北疆沦陷则南晋亡。我知道这件事很难，但是如果我们不做，那三爷他们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仲霄严的眼眶红的更厉害了，季家在面临什么，莫仁在承受什么，他心里再清楚不过。
“琮王原本是爱国爱民的一代贤王，怎么如今就会变成这副模样？他比贾广还要可恶。”
莫仁低着头，琮王的手段他已经见识到了，要不是重要位置都是可以信任的人，他们这一次会更难。
三爷苦心经营，为的就是让南晋重新强大起来，却终究败在了人心上。这场战役输的不是南晋将士不如人，而是欲壑难填的人心。
“莫仁，你先起来。我现在就去找琮王，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一定要打醒他！”
仲霄严扶起莫仁，莫仁却执意要把手链给他。
“仲大人，我知道这件事情很难，但是我现在所有的精力都在保护三爷的家眷上，我不能让他们出事。”
仲霄严看着手令，皇宫已经被人控制，圣上只能作一个傀儡。琮王一直在追查这个手令，谁接了都是块烫手的山芋。
仲霄严问自己，怕么？
答案是肯定的。
如果私自留下这块手令，或者是要把它送入边防军手中，这对于琮王来说都是触及他底线的事情，但凡是被他察觉，一定是不会手下留情。
仲霄严觉得，他可能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沉默着，回想着过往的那些年。他和季挽是同窗，他们都有匡扶天下的梦想。
他们努力读书，走上科举之路，为的不就是要一个清明的朝廷么？如果这一次向琮王屈服了，南晋还会有未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