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放下，你们都出去吧！”钱琳琅冷声道。
十四把热水放下，模样看起来有点委屈，站在床边不肯走。
钱琳琅不想看见他们，现在又是在人家的地盘上，撵一次已经够多了，干脆直接闭了眼。
眼不见，心不烦。
“你先出去。”良生说。
十四眼眶红的更厉害了，声音沙哑地说：“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们都已经放下了，只有我一个人还在受折磨。你们为什么不能对我仁慈一点？”
十四话音刚落，钱琳琅就倏地睁开了眼。她坐起身子，看着十四道：“我为什么要对你仁慈？”
十四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什么话也不说，委委屈屈的。
钱琳琅看不得她这副样子，俨然她已经成了一个受害人，那自己受的那些苦该向谁去说？
“你竟然觉得你没错，那就继续好了，但请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看了反感。”
钱琳琅的话撕下了十四最后的遮休布，让她狼狈不堪。十四没想到自己做小伏低，还会被人奚落。
要是换成别人她忍就忍了，偏偏是她最讨厌的这个女人，而且还是当着十三哥的面。
“你不是没死吗？如果你死了我就去给你偿命，也不欠你什么，不用忍受你的奚落！”
钱琳琅被她气笑了，讽刺的看着她，吐字缓慢又清晰：“我没死不是你手下留情，是因为悬崖下面是冰河。
你以为我活下来容易吗？我从冰河被救上来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眼睛盲了。
冰河里的水都是结着冰碴子的，冷渗透了骨头，我落下了腿疼的毛病。严重的时候整夜睡不着。”
良生在一旁始终不说话，钱琳琅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利刃一样刺在他的心上。
如果可以的话，他不太想听这件事。可是他又无法说服自己，想了解她经历的那些。
“你当时是决心要我死的，我这条命是捡回来的。”钱琳琅神色冷漠，“你若真想让我原谅你，就从悬崖上跳下去，能不能活着，就看个人的造化。”
十四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看着良生，期盼自己能得他一丝怜悯，他能帮自己说句话，结果自然是让她失望了。
“我不跳，你原不原谅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需要你的原谅！”
“那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这里又不是你家，这是我十三哥的地方。我和他一起经历了很多，能活下来都是因为彼此扶持，他的东西就是我的。
你现在在这里属于鸠占鹊巢，而且我十三哥为了救你还担了那么大风险，损兵折将……”
“够了！”良生冷斥一声，“出去！”
他的神情那么冷漠，语气又是那样的不容置疑，十四的整颗心都凉了。什么同生共死，都比不上一副美艳的皮囊。
她突然很恨。
“出去就出去！反正出了这个屋子，我还一样是主人。忠勇侯府的人，也一样会听从我的指挥。”
十四说完话心里舒坦了，出门的时候还想着，十三哥对这个女人只是心有内疚，他们才是最亲的人。
气氛变得比之前更差，良生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本就是个话极少的人，遇到这种情况不知如何应对。
“出去！”钱琳琅冷声道。
“你听我说。”
“说什么？”钱琳琅看着良生，眼神非常讽刺，“说你不能替我报仇？说你不救我是身不由己？还是说你依然爱着我？”
良生脸色煞白。
“良生，你的喜欢实在是太廉价了，我不屑于要。”
良生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几乎控制不住想要离开。可他知道这个结如果不解开，那她就会恨自己一辈子。
钱琳琅也不想对他说这样恶毒的话，她曾经很失望，心如死灰。可毕竟他三番五次的救她，就单单是这一点，足以让她不恨了。
不恨不等同于原谅。
她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宽宏大量，当他发现良生走到今天成了忠勇侯，而十四享受着一切，她就恨了。
良生口口声声说喜欢她，可害她的人却还可以在他的地盘上肆意，这种喜欢不廉价吗？
“热水我会喝，身子我也会调养，这是为了我自己好。你曾救过我的命，十四害了我那一次，便算是扯平了。
你这次损兵折将的救我，算我欠你一次。就算我没有能力还，我的丈夫总是可以替我还的。
我没有别的要求，只是希望你能把我送到他那里。我心里只有他，也只想回到他身边，算是你对我的成全。”
良生垂下头，还是不说话。
他气质偏冷，会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但这么低垂着头的时候又会显得很文静。
白皙的皮肤，暗黑的衣服，如泼墨一般的发，都是简单而纯粹的颜色，一如良生这个人。
如果不是因为忠勇侯府的那些人容不得他，他不愿意卷入血腥的厮杀之中。
如果可以给他选择的机会，他只愿意做她的护卫。可以教她武功，保护她，陪她游山玩水。
他其实很想和钱琳琅说清楚，他心里也知道语言是多余的，他说什么都会让她觉得虚伪。
时间过了很久，就在钱琳琅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良生点了点头：“等风声过去，我就送你走。”
“好。”
良生起身离开，他心里应该是很乱的，连配刀落下了都不自知。
钱琳琅看了眼热水，怎么都不想喝。十四让她觉得恶心，仿佛看到了自己幼年时候的张姨娘。
可以仗着别人的宠爱肆无忌惮，伤害了别人却觉得是理所应当。她一个爱憎分明的人，是最不能容忍这一点的。
她现在心无旁骛，只求自己的身子尽快好起来，这样就可以回到季挽身边。他们已经分开几个月了，她很想他。
良生出了门，看见十四戳在门口。她衣衫单薄，衣角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整个人透出几分女孩子的孱弱。
“十三哥，对不起……”十四哭了，“我又搞砸了。”
良生冷眼看着她，道：“明天就离开。”
“为什么？”
“我不是早就让你离我远远的么？”
“我以为你只是一时生气，况且我才回来，我们已经分开那么长时间了，你就真忍心赶我走？”
良生的神色很冷漠：“你让我觉得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