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挽听了钱琳琅的话，第一个反应就是胡闹。可他没有直接拒绝，而是柔和一笑，牵着她继续往回走。
钱琳琅被迫跟着他的脚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到底同不同意，不说话是怎么回事？”
“我在等你自己想通。”
“我已经想了一下午，小郎在府里很安全，有乳母带着，还有母亲看护。我会武功，可以保护你。”
季挽无奈地笑了笑：“你见哪个大人外出办公要带家眷的？”
“出去时间短的自然不用，调到外地上任的那些，哪个不是拖家带口的？”
“人家那是至少要走三五载，或者干脆是终身不回来的。我去北境只是因为这场战争，止战后我就会回来。”
这时两人进了屋，石榴收了雨伞，钱琳琅见季挽肩头被雨淋湿了一块，就去衣橱给他找衣服换。
“要是这场战争打个三五年呢？”
季挽笑道：“不会的，谁都耗不起。”
钱琳琅手上伺候他换衣服，嘴上还是继续说服：“你是因为北境危险，你才不让我去的吧！你是觉得我们不能同生共死？”
“不是。”
“那就是怕别人说闲话。”钱琳琅满脸不高兴，“你已经是内阁首辅了，还在意那些老头子的话？朝里的御史们也是够闲的。”
“我自然不是怕旁人说什么。”
钱琳琅手一停，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什么原因你总得给我说清楚。”
季挽不语。
钱琳琅继续道：“我可以扮成男人，做你的贴身护卫。你有什么想不通的，还能跟我说说，也许我能给你一些好的建议。”
季挽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小妻子，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说：“你读过兵法么？”
“读过啊，虽然大部分都没读懂。”
“那你能给我什么建议呢？”
钱琳琅满脸黑线，自己这是被嫌弃了么？
季挽一把将钱琳琅从自己身后拉过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用只有他们能听见的声音说：“我也有弱点，就是你和小郎，你去了我会分心。”
钱琳琅伸手揽住他的脖颈，看起来十分依赖他，叹息着说：“我不去你就不分心了吗？难不成你不想我和小郎？”
“想是想，但和你在我身边是不同的。我要分心照顾你，还惦记小郎没人看护。”
说起儿子，钱琳琅沉默了。她想跟着季挽去，却也放不下儿子，两头为难。
“我要是会分身术就好了。”钱琳琅感叹。
季挽抱着妻子，两个人静静地不说话。不舍得是肯定的，他们想这样安静地陪伴彼此。
夜很静，风雨很大，红罗帐中的男女反而不沉默了，就着烛火低声说话，像是在窃窃私语。
季挽觉得，这个夜不做点什么对不起自己，毕竟这一分开，不知道几时才能相见。可他的小妻子来月事了，他再不舒服也只能忍着。
钱琳琅倒是没有他那些旖旎心思，她之前沉默是不知道说什么，心情不好，说多了不是想发脾气就是想哭。
后半夜情绪平复下来，她要嘱咐的事是一件接着一件，滔滔不绝。季挽听着，心里又是平和又是酸楚。
他这个人感情清淡的很，仅有的那些情绪，都给了怀里这个小姑娘。想到此处他笑了，小姑娘已经长成大姑娘了，还给他生了孩子。
夜越来越深，钱琳琅的声音逐渐低下去，窝在季挽怀里睡着了。季挽将她额前的碎发拢好，看着她的睡颜出神。
他心里是难受的，前途怎样他也不清楚。这么多年，他早就养成了习惯，不会为没有发生的事情担忧。
可这次，因为心里有牵挂，他也开始担忧起来。北境之行，必然是险象环生，他怕自己会有什么闪失。
死，他是不怕的。作为南晋的臣子，他为了南晋安宁，死得其所。可他的妻子和儿子怎么办？
季挽轻轻抚摸着钱琳琅的面颊，神色柔和不舍。他低头亲吻她，极为耐心，动作跟轻柔，像是怕弄疼她一样。
钱琳琅睡得沉，不知道这些，也看不到他眼中的怜惜。季挽搂着妻子，觉得天要是不亮就好了。
第二天，钱琳琅很晚才醒来，屋里静悄悄的。她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身旁，没人。
“季挽。”她猛然起身道。
“夫人。”石蜜打开床帐，“三爷已经走了。”
钱琳琅的心忽然一颤，她哑声道：“走多久了？”
“还不到一个时辰。”
石蜜见了钱琳琅的神色，心里自然是不好受的，她低声说道：“三爷说您昨晚睡得晚，让奴婢们不要吵您休息。”
钱琳琅看向窗外，阴沉沉的。
“雨停了没有？”
“已经停了，不过看天气应该还会下。”
“三爷还说什么了？”
“三爷让奴婢转告您，好好照顾小少爷，等他回来。”
钱琳琅低头，平静了一会儿又说：“三爷是坐马车走的吧！”
石蜜点头，觉得自家夫人这是有点呆了。护送三爷的是大部队，三爷又是那样高的身份，不坐马车总不能骑马的。
“他们大部队押着粮草，还有步兵，行进速度应该不快，我骑马应该可以追上的。”
“夫人，使不得啊！您看外面的天，过会儿肯定会下雨的。您要是去追三爷，路上淋了雨，怕是三爷走的也不安心。
您要是能听得进奴婢的话，就不要去。现在还是小日子呢，一场秋雨一场寒，要是受了凉可怎么是好？”
石蜜说得都对，可钱琳琅就是一句都听不进去。她知道季挽没叫她，就是怕她哭，怕她不舍，可她不跟他说一句等她回来，她也不安心。
“把我平时穿的男装拿一套出来，要夹棉的，再去找一身蓑衣。”石蜜见自己说服不了她，只能由着她去。
“你去把护卫长叫来，让他同我一起去。”
“三爷把平安给您留下了。”
钱琳琅眉头一皱，道：“他，没带平安么？”
“没有。”
钱琳琅闭了下眼，又缓缓睁开。她看着窗外，道：“平安是他的贴身护卫，北境危险，他怎能不带在身边？”
“三爷说您只要平安，他就不会有事。”
钱琳琅神色平静：“去准备吧，通知平安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