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水镇本来不算繁华，但自从在此处修建了堤坝之后，来了不少工人，有的是附近的村民，有的是外地来的，拖家带口，倒是让乌水镇繁华了不少。
“这趟街上有很多小吃，你能听到他们的叫卖声吗？”季挽打开车帘，让钱琳琅感受外面的热闹。
“听到了，很多种。”
“你现在只能吃流食，再多也只能闻闻了。”
“街上好像很多人。”
“是。”季挽握住她的手，柔和地说，“想不想出去感受一下？”
钱琳琅摇头：“我的腿不方便。”
昨天刘大夫针灸过后，钱琳琅的情况好转了不少，只是，双腿的疼痛未减，走路不方便。
“不怕，有我扶着你，不会让你摔了。”
钱琳琅不是怕摔，她是怕别人异样的眼光。尽管她看不到，但是也能想象那些人见了瞎子，那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见钱琳琅不愿意，季挽也没有强硬地强迫她。只是拉着她的手，低声道：“不想下车就不去，我带你去另一条街，那里有花市，买几盆回去养，好么。”
钱琳琅还是摇头。
她从小就不是个有耐心的人，这种侍弄花草的事情，她做不来。更何况她现在看不见，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养花。
季挽这次却表现得非常执拗，无论如何都决定去买几盆花，钱琳琅只能跟着他去了花市。
说是花市，但是卖鸟卖鱼的也不少。一进这趟街，就能听见鸟鸣声，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你喜欢什么花？”季挽问。
“都不喜欢。”钱琳琅不配合。
“那就买这个地方的特色吧，有一种菊花，四季都可以开，就是花朵小了一点，不过味道很好闻。”
钱琳琅不明白，季挽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喜欢，花花草草的东西，说起来还头头是道。他就不怕别人说他不务正业？
“三哥，我在这儿。”一到少年的声音传来，清越悠扬，很有几分好听。
钱琳琅侧头，道：“这是……季向？”
季挽笑了笑，没想到她耳力这么好，他冲着马车外季向招了招手，见他小跑过来，才转头对钱琳琅道：“他说每天闷在学堂里都闷出病来了，我这次出来就把他带上了。”
“三哥，我就说这是你的马车，平安还非说不是。”
平安是怕季向过来打扰了钱琳琅。他今天负责带季向，真是头疼，这小子有耍不完的花样，一直捉弄他。
“三哥，你把三嫂带出来了？”
季挽点头。
“那我也要上车，你说她这一出门怎么这么久，府里的人背地里说什么的都有。”
“车上挤，你先自己去玩。”季挽道。
“我不要。”季向拒绝，“我都已经玩够了，我现在累了，我要上马车。”
“你已经快成年了，应该避嫌。”
季向见季挽不让他上车，两手把住车门，大声道：“三嫂，你好好看看我，我还是个孩子呢，要避什么嫌啊！我跟你讲，你要是让我上车，我可以给你看点新鲜玩意儿。”
季向在季府没见过钱琳琅几次，但是一直对她格外亲近，可能因为他和季挽是一母同胞的缘故吧！
钱琳琅不想见熟人，不想让他们发现自己眼睛瞎了。但季向是季挽的亲弟弟，她好像没资格不让他上车。
还有季向刚刚说的话，把她听得迷糊。难道说她和季挽和离的事，季家的人还不知道么？
“要不……让他上来吧！”
钱琳琅开口，季挽就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好亲自打开车帘，面容严肃的看着季向，道：“上车后老实点，不要吵到你三嫂。”
季向动作利落的上车，还一边嘻嘻笑着说：“三哥，你也有点太矫情了吧，三嫂又不是玉娃娃，我说几句话就能吵到她。”
上了马车，还有笑嘻嘻的跟钱琳琅行礼，道：“三嫂，你可是露面了，那天我听说三哥救回来个女子，还感觉稀奇呢。
按照惯例，我三哥就是救了女子，也肯定会甩手给医馆或是别的地方。他可不会把女子带回自己的住处，不然就甩不掉了。”
季向从小就知道，他三哥是个万人迷，只要是他三哥到了的地方，一定是姑娘成群结队。
有些胆大的姑娘，为了能和三哥说上几句话，还真是什么法子都想了。在他身边装晕倒，或者是抱着他哇哇大哭……
季向说完就意识到钱琳琅的不同，犹豫着问：“三嫂，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能。”钱琳琅说。
“那你怎么不给我回应？”
季向说着话，已经伸手去钱琳琅眼前，被季挽一把握住手腕，面色严肃地盯着他。
接受到季挽的警告，季向乖巧了些，悻悻然的收回了自己的手。他看着钱琳琅又说：“三嫂是伤还没好吗？我怎么看你怪怪的？”
“我眼睛看不到了。”
季向眼睛瞪了一下，有点吃惊的说：“我以前好奇盲人的世界是怎么样的，我用黑布围着眼睛生活了三四天，感觉其实还蛮有意思的。”
“什么都看不到，仿佛永远身处在黑夜中，伸手不见五指，能有什么意思？”钱琳琅说。
“眼睛看不到可以用耳朵去听，用手去摸，用心去感受。尤其是你身边的那些人，他们的反应是最有意思的。
能看到的时候，他们会做出你可以看到的表像。等你看不到的时候，他们却会做自己心里的想做的事。
人心是最好玩的，尤其是那种心口不一的人。我装成瞎子出去，骗他们，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罪有应得。”
季向和季挽截然不同，他是个话匣子，嘴巴可以一直不停的说。但奇妙的是他这样不会让人感觉不耐烦，反而喜欢听他说话。
“那你是怎么惩罚那些人的？”钱琳琅问。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有人觉得我模样长得俊俏，想把我卖给富家公子玩。我就装成不知道，跟着他们去。
等到了别人的府上，他们收了钱，买了好，正要高高兴兴回去的时候，我就把我父亲的印章拿出来。”
洛中季家，谁人不知？季家的嫡出公子，又有什么人敢收？季向钱琳琅明白，季向这是让那些想骗他的人，偷鸡不成反蚀把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