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白尽，钱琳琅的眼神先是一暗，随后被汹涌的恨意取代。水中映出她的脸庞，满目狰狞。
她先是闭上眼睛，复又缓缓睁开，脸上的神色平静了些。她现在还没有能力杀白尽，所以必须要隐忍。
“琳琅！”季挽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生硬。
钱琳琅回头，道：“时间不早了，请季大人送我回去。”
季挽看到她平静的神色，心底长出一口气。点了点头，说：“府里没人发现你出来，不用担心。”
钱琳琅用手帕擦拭着手上的水渍，淡声道：“你在我身边安了眼线吗？还是说整个钱家都有你的人？”
“我和你家没有过节，也不贪图你家什么，看着你的人，只是为了护你周全。”
“那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感谢你退亲，感谢你的家人羞辱我。”
季挽皱眉，俊朗的眉宇间留下一个浅浅的川字。钱琳琅看到白尽的船就要靠岸，不想和他照面，免得她掩藏不住情绪。
“走吧，季大人。”
季挽对于她的刺猬属性，感觉很无奈。正要跟上她，就听身后有人说：“韫玉兄，好巧。”
季挽回身，看见身后站着个青年，长身玉立，俊美非常，不是白尽又是谁？
他的眼睛很黑，像两潭不见底的黑洞，让人探寻不到边际。可皮肤又透着不正常的白，似是多年不见日光。
白尽身后还跟着不离他身的刀客卜留。卜留常年一身黑衣，因为面容丑陋，看起来总有几分凶悍。
季挽对着白尽回了个礼。
“难得今天休沐，韫玉兄是带邱姑娘出来玩了？”
白尽说完，也不等季挽回答，笑了下，又道：“看错了，不是邱姑娘，不知是哪家的千金，韫玉兄不介绍一下么？”
钱琳琅停住脚步，她忽然想听听季挽怎么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
季挽却岔开了话题，道：“白兄姐是来游山玩水的？”
白尽的眼睛却始终看着钱琳琅，见季挽不回答，便直接说：“可是钱家的二姑娘，我听说她曾是你的未婚妻。你如今有了邱姑娘，怎么还和人家牵扯不清？”
“白兄见过钱二姑娘？”
“没有。”
“那又为何说她就是？”
白尽脸上的笑容深了些，低声道：“我随便说的，主要是因为心里好奇，韫玉兄只要肯为我解惑，我便当做什么都没撞见。”
“是我妹妹。”
“我听说令妹文采高觉，不知可否引荐一下。”
“舍妹生性腼腆，白兄又是外男，怕是不妥。”
见季挽执意不让见，白尽也没在说什么，只含蓄着道别。倒是钱琳琅，在上车后，看了白尽和卜留一眼，眼神如刀。
钱琳琅挣不脱白尽留给她的阴影，上了马车后，始终维持着高度警觉的状态，把自己绷得像根弦。
那些记忆汹涌而来，她感觉左眼刺痛，脸上的皮肤也像是被火灼，甚至指心都开始疼痛。
这些伤，不仅留在了她的身体上，更是刻进了灵魂。她的痛苦，她的不甘，都因为见到白尽被牵扯出来。
季挽的眉始终皱着，他生性敏锐，已经察觉到钱琳琅的不寻常。按理说，她这个时候应该不认识白尽才对。
难道她和自己一样，也是重生之人？如果是这样，那她所有的不寻常都可以解释通了。
“在想什么？”季挽问。
钱琳琅此时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猛然听到外界的声音，像是受到惊吓，脸“刷”地一下就白了。
季挽看了，心疼得直皱眉，声音也是愈加柔和：“你是害怕白尽么？”
这句话直击钱琳琅的心房，让她所有的伪装溃不成军。从她死到魂魄漂流人间，再到重生，她始终带着坚定不移的恨。
恨，可以让人无限强大。
可是一个曾经是自己的丈夫，同她演戏两年，最后将他置于死地的人，对她来说无疑是恐怖的。
一个人演戏可以演成这样，未来又会权倾天下。报仇之路注定艰难。可若是不能报仇，她重生又有什么意义？
“他这个人阴晴不定，外人看起来有点渗人，不过若是相处久了就会发现，他再恐怖也是人，没什么特别的。”
钱琳琅缓缓抬头，两眼无神地看着季挽，声音机械的问：“你是不是讨厌白尽？”
“嗯。”季挽随意应了，但在心里却说，“何止是讨厌，他有生之年，他一定会让白尽和邱韵不得善终。”
“我也讨厌这个人。”
“为何？”
“他会给人一种非常难受的感觉，窒息。”
季挽心中的怀疑愈发深了。只是第一次见到，甚至连照面都没打，她是为何会反感恐惧白尽的？
之后，两人一路无言。
到了暗门处，季挽让平安送钱琳琅回去。直到她回到了琳琅小筑，平安才返回去。
钱琳琅一离开，莫仁的神色就严肃起来。作为季挽的心腹，他非常谨慎敏锐，行事利落，一直得季挽重用。
“大人，今天被白尽碰上，我怕您和二姑娘的事，会传到邱姑娘那。”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季挽倒是没什么担心的，他早就反感了邱韵。那副嘴脸，又是那样的做派，他上辈子也确实是瞎了眼。
“邱家势力大，邱大学士又只有一女，盯着邱姑娘的人不在少数。白尽处处被您压一头，属下怕他借此发难。”
莫仁话音刚落，平安就撇了撇嘴，道：“莫仁，你就担心这些没用的。邱姑娘做那些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凭什么让大人容忍她？”
“我不是让容忍，我只是觉得邱家的势力，就算大人不要，也不要便宜了别人。”
白尽具备一个成功政客的两个要素，一个是聪明，另一个是狠。加上他又是个有野心的人，一山不容二虎，他不会允许别人强过他。
“他想娶邱姑娘就让他娶，反正我们家大人不稀罕。”
平安素来是意气用事，莫仁不想理他，只是在等季挽表态。季挽沉默了一会儿，道：“不用急，就快了。”
他指的是邱韵和齐元易就快东窗事发了。到时候邱韵就是块臭肉，估计邱家巴不得把她甩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