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曜第七师。
自从得知林战还在世的消息后,陆陆续续就有老兵接二连三地通过各种渠道联系江云飞,他们也没有什么别的目的,就是想在退役之前让所有曾经的战友聚一聚。
巴蜀边陲,某基地食堂。
今天气氛很是沉闷。
不少面容坚毅着眼圈通红,偷偷抹了把眼泪。
“干什么!都干什么!”
数十个老兵吆喝着,大吼着将酒杯举起。
“好不容易能喝酒了,你们该替我们高兴!”
“就是,一个个哭丧着脸,像个娘们一样”
“来来来!笑一个……对,就是这样!”
他们每一个人身上都缺了点什么。
不是空荡荡的衣袖就是随风摇摆的裤腿,有的则眼睛泛白,更甚至,则依旧裹着纱布坐在轮椅上。
他们大笑着,每一个人的棱角都异常分明。
身经百战的铁血之气流淌,更是将一张张沧桑的面容衬托得更加坚毅。
“林站来了!”
有人推开门。
林战!
数十个老兵同时转过头,神色明显激动了起来。
在同一批入伍士兵中,他们是看着年纪最小的林战一步步崛起的,后来林战失踪以后,他们从未放弃过寻找。
在他们心中,林战是每一个人的弟弟。
这种感情是割不断,并没有随着林战消失而减少,反而变得更加浓烈。
江云飞没有带龙面具。
他脸上刀疤纵横,易容成林战尸体发现时的容貌。
受到火曜第七师的邀请时,他本来只准备到这里走个过场以贴合林战的身份,可当真正推开门时,他却有些慌了。
这是怎样的眼神啊——
欣慰!
关心!
唏嘘!
心疼!
……
在数十名老兵灼灼的眼神中,江云飞脸皮发烫,第一次升起了无地自容的羞愧感。
林战,不仅仅只是一个身份啊!
在这些老兵眼中,林战是同生共死的战友,是引以为傲的弟弟,更是火曜第七师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顶着林战之名踏入食堂,江云飞被深深震撼了。
“我就知道,你小子果然还活着——”
数十个老兵再也绷不住,他们热泪盈眶飞奔过来,每个人狠狠给了江云飞胸膛一拳。
嘭!
嘭!
……
拳拳入肉,发出明显的响声。
“这十年,你的脸……”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臭小子,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
“哈哈哈,还是呆呆地像个闷葫芦”
……
在一双双火热的眼神下,江云飞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热泪盈眶。
林战死了啊!
你们苦苦寻找了十年的林战,死了!
他想叫出来,却发出任何声音。
“对不起!”
江云飞涩声开口,带着明显的川渝口音。
模仿林战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但在这一刻,却仿佛消耗了全身的力气。
“火曜第七师!”
数十个老兵仰天大吼,断胳膊断腿的一瘸一拐走上前,神色突然空前桀骜起来。
“无敌!”
所有声音汇成一股,每个人同时伸出手。
“无敌!”
江云飞被众人包裹,他来此之前的敷衍尽数退去,在这种军营独有的氛围下,脸色变得异常认真起来。
赳赳老兵,所向无敌!
火曜第七师其他送行的士兵们震撼看着这一幕,只感觉胸腔燃起了熊熊烈火。
“火曜第七师!”
他们蜂拥过来,将数十个老兵和江云飞围在中央,发出震天的铿锵之音。
“无敌!”
声音冲破云霄,激起了整个火曜军团的注意。
“这些家伙……”
“是林战来了,今天,他以前服役的部队正好退伍……”
“几百人的队伍,如今就只剩下这么点了……”
“少校林战,听说前几天刚刚拒绝了裘让军长的特定任务……”
“牛比!不愧是我火曜军走出来的人!”
……
这就是他们为之抛头颅洒热血的队伍啊!
越来越多的士兵围了过来,而一众校官们并未制止,反而欣慰地看着这一切。
军神,叶苍生!
锻军魂者,方用兵如神!
江云飞扭头望着周围黑压压的人影,心中突然有了这样的感悟。
“在走之前,我们……想……喝个痛快!”
数十个老兵望向上级,用力搂住林战的脖子。
“准!”
老军官抹了把眼泪,眼眶通红地别过头去。
时间流逝,夜幕降临。
这一喝就到了深夜。
烈酒醉人,但人难醉。
想到这是在火曜第七师的最后一晚,满身酒气的老兵们尽管晃晃歪歪,但始终仔细盯着军营里的每一处场景。
营地、宿舍、训练场、炮兵营、装甲库……甚至于一花一草,他们在每一处地方停留,似乎要将其永远铭刻在记忆里。
“这十年,有没有给哥哥们找个弟媳?”
洒脱惯了的老兵似乎不喜欢这种氛围,拉过林战转移了话题。
“么得”
江云飞摇摇头。
“该找了!”
“别看哥几个这么惨,回家可是有老婆孩子伺候着呢”
“难道还是因为卓卓那姑娘,哎,过去了就过去了,她真的不适合你”
“老刘,扎心了啊!都十年了,提这个干嘛?”
“不是给这个混小子打个预防针嘛,万一……”
“万一个屁!”
巴尔思、卓卓!
江云飞脑海中闪过一段资料——
在十年前林战曾和巴尔思家族的掌上明珠有一段苦恋,后面之所以出生入死地执行任务,也是为了堂堂正正和这姑娘在一起。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江云飞望着吵成一团的老兵咧嘴一笑,觉得有些伤感的同时也替林战感到发自心底的温馨。
“你有个屁数!”
“离那女的远点,老哥说话直,但就是这个理”
“你失踪第二个月她就出嫁了,哼!要不是看在她是一个女人,我——”
……
老兵们对着江云飞耳提面命,林战消失十年好不容易活着回来了,他们可不希望这傻小子重蹈覆辙。
翌日。
当火曜第七师赶来时,数十名老兵已经走了。
一把把擦得黑亮的钢枪整整齐齐排列着,所有喝过酒的地方更是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敬礼!”
校官哽咽着抬起头,同一众士兵久久伫立,默默替这些浴血奋战过的士兵们告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