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便好。”沈君珏满意一笑。轻缓拘束的敲门声响起，尚服局的女官依次进来，头前一人捧着茶水，毕恭毕敬地摆在沈君珏面前的几案上。余下几人各自手捧木匣托盘，安安静静列在旁边，等着沈君珏发话。“东西都在这了？”审视的目光细细从各色器具上擦过，她一扬手，声音淡淡，“那便开始吧。”得了公主殿下的令，女官们整齐地放下手中盛物，各自取出自己负责的工具。韩尚服拎起一条细长的量绳，双手捏着两头，款步走到顾亦珏面前，恭谨一礼：“失礼了，还请少将军换下外套。”坐在旁边的沈君珏看客般捏着茶盏，也不喝茶，独独盯着前方一眨不眨，偶尔弯起嘴角笑两下，看着韩尚服用量绳绕过顾亦珏的腰，又绕过他的手臂，才慢慢悠悠抿一口温茶。顾亦珏被沈君珏直接的目光看得面色发红，但为了量好尺寸，他只得傀儡似的任韩尚服摆布。待到最后一处尺寸量好，他才松一口气，猛地退到一边。“都结束了？”沈君珏放下茶盏，眸光一挑，状似才回神，慢慢悠悠起了身，“韩尚服，余下的便交给你了，玄玉我们走。”沈君珏一刻也不多待，事情一结束马上就走，顾亦珏不适合久久待在皇宫里。两人带上沈缘，才出尚服局，便被万公公拦下。“殿下，皇后有请。”万公公整个人拦在车架前，见沈君珏出来，他直接走上前，赶在沈君珏开口前将她的话堵死，“顾少将军也一同前往。”沈君珏弯起的嘴角颤了颤，一时不知该恼还是该笑，原以为尚服局的事一结束即刻离开便是，不曾想有人已经候着了。“万公公久等了。”沈君珏稳定住情绪，温婉笑意重回面上，“不知母后找我何事，还要玄玉也一同前去，待会我们还有其他事要办。”说罢，朝顾亦珏丢了个十分暧昧的眼神。就算沈君珏心里在厌烦，也不好表现出来，更不能拿万公公出气，一来万公公只是奉命办事，没必要为难他，再者万公公之前帮过她。说不定以后有些事，还需要万公公相助。比如现在，她得从万公公那里探探口风，看看皇后突然把他们叫过去是为了什么。顾亦珏知道沈君珏又在演戏了，生生接下她抛来的眼神，神色正正，无一丝动摇，在外人看来，他已经习惯了类似的动作。万公公亲自搀着沈君珏上了车架，笑呵呵的，话家常般念叨了两句。“还是为昨日那事，不过娘娘最近为科考之事烦心，恐怕暂时无暇顾及到稍后的安排。”沈君珏微微颔首，坐进车内。是了，虽然今年斗兽大会比往年要早些，但是在此之前还有春闱要办，春闱可比斗兽大会要重要。毕竟春闱上榜考生的水平，与北虞息息相关。同这比起来，供人娱乐用的斗兽大会根本不算什么。“玄玉你瞧，宫里人盼你参加斗兽大会都盼到眼前了，待会你无需说话，一切交给我。”沈君珏眸深如渊，迸射出异常坚定的目光，“你本应是天上的神，不该供凡人戏耍娱乐。”顾亦珏直接愣住，他还是头一次听沈君珏说出这般话。她说他是神，这是在夸他吗？车架很快便停在景华殿前，两人步下马车，正巧看见礼部尚书从里面小跑出来，见了沈君珏，他只是抬手行礼，便匆匆忙忙跑走了。“看来眼下春闱之事正紧，瞧王尚书的神色，怕是还得焦心一段时间。”沈君珏摇摇头，抬步进了景华殿。眼下自己的事也焦心，还是少管他人事。延紫阁内沉默得压抑，王尚书走之前，林皇后发了好大一通火，殿内宫女大气不敢出。沈君珏一进来便察觉到气氛不对，她轻手轻脚行到桌案前，一边行礼，一边轻唤一声：“母后，玉柔来了。”堆满奏疏的桌案后头，林皇后动了动略有些僵硬的脖子，见到沈君珏的一瞬，眉间威严消下去几分。“玉柔来了。”林皇后尽量放柔声音，许是方才动怒的原因，嗓音里的威严还是很明显。她视线一偏，正落在顾亦珏身上。“顾少将军也在，正好。”皇后放下奏疏走下来，站在两人面前，“这次玉柔去栖霞寺进香，全靠你护卫左右才一路周全。”“给皇后请安。”顾亦珏赶紧行礼，“皇后娘娘过奖了，身为殿下的侍卫，保护殿下是分内之事。”顾亦珏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倒是出乎林皇后意料，她隐隐觉得，顾亦珏虽然年轻，但不是个好忽悠收买的人。“来，去那边坐坐。”皇后一指旁边的矮榻，“你也坐下，我们说说话。”万公公端了茶水点心上来，沈君珏注意到是早晨才见过的樱眠团子，她偷偷摸摸扫两眼皇后，装作什么也不知情。“你来京城有一段时间了，一切可还习惯？”说了几句话后，林皇后的情绪已缓过来，现在听上去只有无尽关切，“京城的风土人情与燕北大不相同，你可以跟着玉柔多出去看看。”面对林皇后的关切，顾亦珏不好冷言相待，他偷偷瞟一眼沈君珏，想起之前她说的话。林皇后把他们叫来，可能就是想游说他参加斗兽大会。玉柔公主说，这方面用不着他开口，她自然会说回去，况且玉柔公主已有她的主意，若是被林皇后知道她的打算，恐怕要坏事。这么一想，顾亦珏语气柔和了几分，开始跟皇后兜圈子。“承蒙皇后娘娘挂念，这些日子跟着殿下去了好些地方，见识了京城的风土人情，京城的气候虽与燕北有差异，但还是舒适些。”说着，顾亦珏忽地抿起双唇，似思索一番，才斟酌着继续说下去，“此番进京，主要还是陪母亲回来休养身子，没想到能成为殿下的侍卫，已是荣幸之至。”言外之意，京城里的事玉柔殿下跟他说得差不多了，其他的也不想知道，京城适合住人，他回来主要是为了母亲调养身子，其他事他不关心。至于成为玉柔公主的侍卫，是意料之外的事，但他觉得十分荣幸，觉得有这份殊荣已经足够，不需要再有其他的功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