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玉，你真打算去公主府呀。”顾亦瑾见顾亦珏正认真准备东西，不像在开玩笑。“嗯。”顾亦珏拔出一把小尖刀，看了看刀刃的锋利程度，便将尖刀收入怀中，“喝杯茶而已，无妨。”感受到旁边的目光，顾亦珏抬眸扫了眼顾亦瑾，“你还怕她把我吃了不成。”顾亦瑾望着顾亦珏，缓缓摇头，她眨了眨眼睛，垂下脑袋，唇瓣开阖两下，欲言又止。“有话直说，不说我就出门了。”顾亦珏重新绑好护腕，抬头，面上不见一丝波澜。“玄玉。”顾亦瑾走上前，抓着顾亦珏的手臂，眸中闪烁着不安，“我怕你栽进去。”她忽然有一种浓浓的感觉，玉柔公主是一处碰不得的深渊，而她弟弟正在往里面跳。深渊之深之险，一旦跳下去、陷进去，便出不来了。“今天别去了，好吗？”顾亦瑾抿着唇。天很快就黑了，又是在公主府上，会发生什么真的说不准。“姐你别担心。”顾亦珏笑着摇了摇头，语气很是温和，“你还记得我们为什么进京吗？”顾亦瑾点头。“你想，若是我今天不去，明天她定会再派人上门，或者在路上遇见也说不定，她太惹眼了。”顾亦珏一字一句跟顾亦瑾解释清楚，他不想让姐姐担心，“虽然不知道玉柔公主的理由，但我也不想再多一个人盯着顾家了。”顾亦瑾虽有犹豫，但目前被顾亦珏说服了。玄玉说的很有道理，他两次在公主遇刺的时候出现，说是巧合也未免太过巧合，公主那边觉得可疑，把顾亦珏叫去问两句话也是情理之中。而且手段已经很温和了。只是京城中的那些流言，不得不令人多想，她就怕顾亦珏这样出现在公主府，反倒落人把柄。“姐，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顾亦珏见顾亦瑾眉间的担忧还未散开，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这种小事，很快就解决了，我先出门了啊。”顾亦瑾望着顾亦珏潇洒离去的背影，眉头微皱。她不是信不过她弟弟，她是信不过京城里的人。顾亦珏来到公主府门前的时候，天色刚刚暗了下去，他左右看看，见街上没什么人，便上前敲门。“顾小少爷，殿下已经等候多时了，快随我来。”门后出来的正是明月。顾亦珏颔首，抬步跟着明月进了大门。他抬眸稍稍打量公主府，朱漆描金的雕花大梁，不见尽头的悠长回廊，屋脊高挑，屋檐连绵，无处不彰显京城皇族的尊贵大气。这般规模等级的宅院，在燕北是从来没有过的，连顾家在京城中的宅院，也远比不上这般尊贵。不愧是皇族府邸，顾亦珏心里一边感慨，一边记下来时的路。明月在回廊尽头停下，面前大门紧闭，门上菱格透着灯光，顾亦珏抬眸上看，门上檐下绘了一排有红有绿的彩画。再左右一看，又是悠长的回廊，回廊地上洒了旁边窗户漏出来的光，随着檐下高悬的灯笼一直绵延进夜色之中。“顾少爷，殿下在里面。”明月推开门，便站着不动了，没有进去的意思。顾亦珏颔首，迈过门槛前瞥了一眼守在屋外的沈缘。“玄玉没让本公主失望。”沈君珏嘴角含笑，眸光在一屋子灯火的映照下更加潋滟动人，“坐。”沈君珏指了指自己斜前方的位子。顾亦珏扫了一眼堆满珍馐美味的桌子，缓缓踱步过来。“不是喝茶吗？”顾亦珏面色不动，他看着玉柔公主，在椅子前站定，“这太隆重了，玄玉承受不起，公主有什么事，直接吩咐便是。”顾亦珏垂下眼眸，这是一场鸿门宴啊。“喝茶吗？”沈君珏一脸困惑，好看的眸子看着顾亦珏，“本公主明明吩咐的是喝酒，许是明月走得太着急，听岔了。”在两人碗筷的中间，正摆着一盏通体雪白的酒壶，酒壶旁边是两只晶莹剔透的杯子，大致看一眼，杯子还是空的。顾亦珏并未回话，斜眼扫视桌面上的每一道菜，他眼眸垂下，眼尾微微上扬，好看的脸上再没有多余的表情。“军中有规矩，除非大将军下令，任何时候不得随意饮酒。”顾亦珏抬手一揖。“可这里是京城。”沈君珏嘴角的笑一丝不动，她看着顾亦珏的眼睛，完全不介意顾亦珏的推脱，“你不属于京城及附近的任何一支军队。”“不论在何时在何地，不论是生是死，玄玉始终是顾家军的一员，绝不改变。”顾亦珏的语气异常坚定，不似在找一个借口，更像是在诵读一句神圣庄严的誓言。沈君珏一愣，倒没想到顾亦珏忽然这般态度，这跟之前接触过的他有些不同。她忽然觉得顾亦珏身上有一种强大的力量，这股力量化作无数只手，将她牢牢抓住，又似无数发利箭，击破她坚硬的盾牌。“既然公主默许，如若没有别的吩咐，玄玉便先告辞了。”“等一下！”沈君珏喊了一声，她站起来，走到顾亦珏前面，“你也有事想跟我说，坐吧，不喝酒也行。”等顾亦珏坐下了，沈君珏才坐回自己的位置，她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捻起酒杯小小品了一口，才缓缓开口。“今日桌上的酒，都是我公主府自己酿造的，外面多少人想喝，还喝不到呢。”沈君珏有些怨念，“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外面听不见里面的声音，有什么事，直说便是。”顾亦珏挑眉，“是公主你叫我来的。”虽然他确实有事要说，但不该是他先开口，他得先摸清楚，玉柔公主到底唱的是哪一出。“没事就不能找你吗？”沈君珏喝了一大口酒，她轻笑一声，语气骤变，“不过是想找人陪本公主吃个饭而已，原以为你我已经算是相互熟悉了，不想你觉得本公主存有别的心思。”玉柔公主冷哼一声，移开视线不去看顾亦珏。顾亦珏愣住了，他本来都想好一番说辞，该如何应对玉柔公主的盘问，结果玉柔公主现在又是这番态度，听她刚刚说的话，是他误会她了？真的只是单纯吃个饭？顾亦珏悄悄抬眼打量沈君珏的脸色，看她是不是真的生气了，“公主息怒。”沈君珏瞟了一眼，也不夹菜，一直给自己倒酒，“本公主的亲人都不在身边，父皇母后在宫中不能常常见面，兄长也远在他乡。”说着，沈君珏飞快扫了一眼顾亦珏的表情，见他真在认真听自己说话，忽地心头一跳，“既然你不情愿，那本公主也不为难你。”顾亦珏压下眉头，莫非真的是他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