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晴，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徐氏终于想起来制止，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p>
“岳父岳母，焕章就想请二老给个公道，至于他们是否清白……焕章不敢问。”冯焕章全没了胆小怕事的样子，字字发人深思。</p>
沈润卿与沈义安父子对视一眼，无声叹气，都在懊恼看起来端庄沉稳的沈浏阳怎么会这么糊涂，当然最怨恨的还是徐同知。</p>
徐同知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多说多错，沉默片刻，撩袍跪下。</p>
“启山糊涂，只记得浏阳幼时可爱，忘了如今身份不同，这都是启山一人之错，妹婿若有怨怪，便朝着启山，莫要牵连浏阳，今日之事实属意外，若是……若是启山与浏阳之间有什么，怎会知她有孕还不加呵护，让她发生意外？”</p>
徐启山这几句话倒说得入情入理，算是挽回一些，冯焕章只是呵呵冷笑，再不说什么。</p>
“老爷，你看……”徐氏也是难得低声下气求沈润卿发话，她的女儿做出这样事，无论如何也是话柄。</p>
“徐同知，从今以后你与我沈府便断了往来，莫要再与浏阳有任何牵扯，若是让沈某知道你还有什么心思，决不干休，出去吧。”</p>
沈润卿终归要顾着沈家和徐家的脸面，他的岳父也曾是提点他的人，若是将这件事捅出去，徐同知的前程不保，与岳父一家也算撕破脸了。</p>
徐同知行了一礼，苍白着脸出去。</p>
“焕章，今日之事……”沈润卿不知如何开口，心里既怨怪沈浏阳糊涂，又心疼女儿受了罪，却也有愧于女婿。</p>
“岳父岳母，我对浏阳一向敬重，不想她却做出这样的事，且待她好些再做打算吧。”</p>
冯焕章这是棒子举起来，却不落下去，才真真叫人悬心，沈润卿夫妻俩也无奈，如今只有任人拿捏。</p>
冯焕章起身施个礼便要出去，想起什么回身看紫晴，“不回去伺候主子，跪在这里点什么眼？回头再与你算账。”说罢撩袍出门。</p>
紫晴爬起来行礼退出去，追在冯焕章身后走了。</p>
徐氏一股怒火哽在喉头，吐不出来，咽不下去。</p>
沈家这边算是把这件事压下去，不过后面还有多少糟心事，便是后话了。</p>
却说琉璃与陆潇回了杜府，让木木上了茶，便让她们都退下去。</p>
“怎么会这样就……”琉璃喝了一口茶，才蹙眉说道。</p>
陆潇看一眼琉璃，若是前世，他定然会嗤之以鼻认为她装腔作势，此时却觉得琉璃真的不想是这个结果。</p>
那小厮报信，沈浏阳让人传信给徐同知，琉璃这边便告诉他不必管，随后陆潇约了冯焕章和沈义安一同出门回书院，马车却“意外”坏了，于是陆潇带着冯焕章去茶楼等候，让沈义安去寻琉璃换一辆车，随后二人赶到茶楼。</p>
琉璃只想揭穿这二人，查出上元节的事故是否与他们有关，并没想到会出这样的意外。</p>
“你不必愧疚，这本就是个意外，昨日花灯架倒塌，今日沈浏阳就急着见徐同知，这事与他二人脱不了干系。”陆潇安慰琉璃。</p>
“我不会愧疚的，我本就是心肠很硬的人，发生这样的事也是她咎由自取。”琉璃说罢垂头喝茶。</p>
陆潇心中叹气，这张嘴还是这样硬气。</p>
“女子……小产看来很痛苦……”陆潇犹豫着提起，余光看琉璃。</p>
琉璃吹了吹茶沫：“嗯。”</p>
这个话题很尴尬，以陆潇的性子，应该是打死也不说的，不过除夕那晚的疑惑还在他心里盘桓，半月里他想了很多次，还是希望知道答案。</p>
“除夕那晚……你梦里说……孩子没了，是怎么回事？”陆潇终于说出口，他有些忐忑地侧头看琉璃。</p>
琉璃凑在唇边的茶碗顿住，吃惊地回头看陆潇的眼睛，希望自己只是听错了。</p>
陆潇沉静地看她，看着琉璃的目光由吃惊转为冷淡疏离，“既然是梦，自然无奇不有，过去了便忘了，哪有怎么回事。”</p>
琉璃淡淡地说罢，又回头如喝茶，陆潇却觉得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把琉璃包裹起来，让他无法接近。</p>
“若是梦，你怎会提到柳嬷嬷？”陆潇不想退缩，即便是伤口，他也要撕开看看伤到什么地步。</p>
琉璃微微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转头犀利地看着陆潇，周身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冷得逼人。</p>
“你真的不知道么？我本不想提及，就算你的母妃封了下人的口，就算每个人都想瞒住你，若你能对我有一点点关注，而不是剿匪回来便与你的侧妃欢好，留在温柔乡里，你会不知情么？”</p>
琉璃讥讽地冷笑，那些已经放下的悲伤和埋怨，此刻却如狂潮，她忍了一世都不曾说出的怨恨，此时不想再忍了。</p>
陆潇有些呆怔，琉璃从来不会用这样的口吻同他说话，一次都没有。</p>
琉璃也不听陆潇解释，既然他想知道，就让他听个明白，说他负心，可曾冤枉了他。</p>
“连日大雨，烟雨突然得了消息，昭王用了死士必要在岳巍山夺你性命，这件事不能信任任何人，只有我们二人中一人前往。”</p>
琉璃平静地述说，像是在说别人的事。</p>
“烟雨说她有了身孕，长途驾马只怕胎儿不保，我又知道行营位置，我便同她一起驾车出去掩人耳目，只说去店铺盘账，之后她在府外等我，我驾马冒雨去行营。”</p>
琉璃的目光似乎穿过眼前，回到当时。</p>
“到行营天色已晚，我要赶在城门落钥前返回，当时小腹疼痛也不及细想，只以为是天寒或是要来葵水，催马赶回到府门，我便晕了过去。”</p>
琉璃用手指捏一下茶碗，垂眸看已经没了热气的茶。</p>
“醒来时你的母妃在面前，一句话未说拂袖而去，命令阖府上下不得提及王妃小产之事，否则格杀勿论。”</p>
琉璃语声寒凉。</p>
“柳嬷嬷告诉我，胎儿应是三月里怀上的，若是能生下来，便是赶到新年前后，可惜还未成形……”</p>
琉璃的声音里终于带了哽咽，那曾经是她在失去双亲后，最大的遗憾和悲伤，却从来无人知道。</p>
陆潇静静地发不出声音。</p>
他以为那时的自己已经能掌控身边的一切，却没想到后宅这样的大事，他都不知情。</p>
只是，琉璃的一句话让他更加糊涂，岳巍山剿匪前他并不曾与秦烟雨同房，她哪来的身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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