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长。”陆潇躬身施礼，并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妥。</p>
“你……怎么这么晚来沐浴？”老人微微颔首后问道。</p>
“许是有择床的毛病，一时无法入眠，便过来沐浴松泛下，此刻才觉困倦了。”陆潇并不遮掩。</p>
“既如此，快些回去睡下吧，不然过了这困意，就怕又睡不着，我们老人家可是深知此道。”</p>
何山长一边说着，一边向温泉池走过去，再没有看陆潇。</p>
陆潇答应，转身出了月亮门。</p>
回房中躺下果然很快进入酣眠。</p>
晨起时石峰过来伺候，抬头看见陆潇的脸，不由露出惊异的表情，指指他的眼角。</p>
陆潇心中一动，快步走到整肃仪容的铜镜前，铜镜中就见眼角那颗朱砂痣，异常艳丽地在他微挑的眼尾招摇。</p>
陆潇的心情几近崩溃。</p>
昨夜不知那位何山长可见到了？如果见到了再去遮掩，分明是心里有鬼，若是没见到，今日突然多了这颗朱砂痣，更是突兀。</p>
纠结了半晌，还是拿出琉璃从项楠那里要来的材料，做了假的皮肤盖上朱砂痣，只能相机行事了。</p>
不过这一天很平静，见到何山长时也并未察觉出异样，只是询问他后来睡得可好。</p>
陆潇暗暗松了口气。</p>
过了新年，人们似乎在空气中都嗅到春意，觉得一派暖洋洋，江中府与其他各府的通路也在继续推进，但是官驿陆续传来的消息，却让齐大人与一众同僚莫不忧心：大梁此次雪灾覆盖极广，其他州府县镇饿殍无数，百姓因抢粮发生许多事故，令各地官员焦灼不已。</p>
这消息被严密封锁在府衙之内，只是总有那么一两个惧内的官儿，回到家里事无巨细地向夫人禀告，李通判李和林便是一个。</p>
得了消息的刘氏，转天便将大儿子李准叫到身边，说了这件事，他们母子觉得机会来了。</p>
而另一位此时就坐在茶楼里，向着对面的年轻女子说了得来的消息。</p>
“这沈琉璃果真是个有心眼的，竟然提前囤了许多粮食，可就偏生她要大赚一笔了。”</p>
沈浏阳并不遮掩她的妒恨，只有在这位表兄面前，她才是完全放松地表露真实的自己。</p>
“虽说是能让她敛一笔巨财，可也能让她倾家荡产，自来大灾当前，无不以民意为先，要么她捐出粮赈灾，要么就等着被暴民抢夺吧。”徐同知嘴角挂着冷笑。</p>
“还是表哥想得深远，浏阳毕竟是女流，不懂得那么多，只知道表哥待浏阳好，会护着浏阳。”沈浏阳望着对面的青年，一双水眸柔情缱绻，让徐同知早醉在了这两湾清波里。</p>
“项楠既然进了杜府，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再过几日就是上元节，那时我会邀琉璃同去赏灯，借此机会给流星出口气。”</p>
徐同知点点头，项楠两次失手都是因为轻敌，如今在杜府住了这么久，应该很了解琉璃了，这次断然不会失手。</p>
琉璃自然也收到了小厮的报信，给了赏钱让他继续盯着，但是她没发觉，后窗的下面有个人贴在墙上，听到了她和小厮的谈话。</p>
沈琉璃竟然让人盯着沈浏阳和徐启山！幸好被他知道了，而且沈琉璃似乎还不知道他与徐启山的关系，否则绝不会这样不加防范。</p>
项楠琢磨着办法。</p>
学艺满十年，下山离开师父不到三个月，探望兄长得知他竟然被一个小丫头拿捏，还有那个兄长爱而不得的小表妹也被她欺辱，至于那位姑母他没见过，可是有宠妾在前，想来日子也是不好过。</p>
项楠自然要帮助兄长惩诫恶人，这也算是他出师后做的第一件侠义之事，只是每次都被这小丫头占了先机，还让自己吃瘪受伤，虽说拿了她一大笔银子，但是谋财并非他的目的，让她再不敢欺凌小表妹一家，拿回师门玉牌，才是他投身杜府的最终目标。</p>
小丫头知道了兄长与沈浏阳见面，一定心生怀疑，不知道又要想什么鬼注意，一定要先知会兄长。</p>
项楠想到这里，悄悄起身溜出杜府，去给徐同知报信了。</p>
转眼到了上元这日，云山书院的学子们放假回到家中，琉璃笑眯眯踢开向陆潇身上扑的雪玉，看陆潇那颗朱砂痣是否掩藏完好。</p>
杜胤城不知陆潇为啥藏起那颗朱砂痣，也从不曾多嘴，倒是冯焕章好奇问过，陆潇回说有人为他卜卦，这颗朱砂痣与云字犯克。</p>
陆潇说得一本正经，冯焕章立刻信了，再也不曾提起，杜胤城却是不信。</p>
晚宴过后，华灯初上，沈府来了小厮，说是沈府两位小姐邀她去看灯，杜姨娘也会去。</p>
知道杜姨娘也会去，琉璃毫不迟疑地答应了，回房更衣准备出门。</p>
琉璃带着木木走到马车旁，却见陆潇急匆匆走过来，琉璃不由诧异：“你也要去看灯么？”</p>
前世的陆潇，琉璃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没能让他陪自己去看一次灯。</p>
“是，我有许多年都未看过花灯了，不知这江中府的花灯如何，若是你觉得不便……”陆潇略有些尴尬，是他发现项楠不在房里，担心琉璃之前惹了李准不安全，这才匆匆跟过来。</p>
“这样，也好，今年过了秋闱你便要入京应试，以后是极难看到江中府的花灯了。”</p>
琉璃笑笑，说得意味深长。</p>
陆潇却觉得有一丝怅然，随着琉璃上了车，木木见姑爷陪着小姐看花灯，识趣地说她和小丫头们有约不去了，琉璃点头答应。</p>
街上人潮汹涌，即便是大灾之年，百姓们也想趁着节日舒缓心情，看灯游玩的反比往年要多。</p>
到了约定的路口，果然沈府的两辆马车停在那里，打开车窗就见一辆车上坐着沈浏阳夫妇，另一辆车上坐着沈流星和杜姨娘。</p>
杜姨娘看到琉璃立刻带笑，她本不愿出来，是听说琉璃要来，她才勉强答应。</p>
花灯是江中府繁华街道上悬挂的，除了各家商户门前必要竞相展示以吸引百姓，便是那些靠售卖花灯，猜灯谜赚上元银子的商贩精心制作的，卖吃食和小玩意儿的也不少，吸引着孩童和小姑娘们团团围住。</p>
到了街头，琉璃先下车扶了杜姨娘，沈浏阳姐妹也相携着走过来，陆潇和冯焕章见了礼，几人便向街市上过去。</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