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子申带领五万天狼军渡过洛水的第一天夜里，秦军一边将防御收缩，同时又在重要的地方增加了一队的巡逻兵卫。</p>
尽管秦军营地的活动都被探马看的一清二楚，但魏军却只是忙着扎营，并没有直接进攻的迹象。</p>
就这样，在这第一天夜里，秦魏双方都在不断的派出探马观察敌情，却没有哪一方想要出兵。</p>
到了第二天，魏军营地里一大早就响起了集结的号角声，悠扬的声音瞬间压制了所有的吵杂。</p>
约莫一刻钟之后，太子申下令一万将士守卫营地，剩余的四万大军排列出长蛇阵。</p>
随着令旗所指，迈开整齐的步伐奔出大营，那方向，赫然是秦军营地。</p>
……</p>
此时的秦军营地，是和魏军大营完全不同的两种现象。</p>
炊烟在营地的不同角落升起，到了一定高度，被微风吹散、弥漫，以至于远远看去，整个营地的上空都是雾茫茫的。</p>
一张几案，几卷兵书。垂吊的帘门一动不动。</p>
没有阳光的射入，略显昏暗的中军帐里，公孙鞅独自一人静坐许久。</p>
除了双眼，和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胸膛，其安静的就如同一尊雕像。</p>
距离雕阴城的战事已经过去数日，可这位耗尽毕生精力为秦国变法，为秦国强大打下基础的大良造，始终没有露出过一个笑脸。</p>
身在边关的军营里，可其就好像书中写的‘大隐隐于市’一般。</p>
将士按时送来的吃食，很少见公孙鞅吃完过，有时候，更是原模原样的被兵卫端了出去。</p>
司马错，这位年轻的将军，本可以为今后的秦国立下汗马功劳。因为太子申的到来，竟是走在了公孙鞅的前面。</p>
偶然的一次失败不可怕，想要办成一件大事，经历无数的坎坷也在所难免。</p>
回首十余年前，变法之初。</p>
想要谋害自己的人很多很多，为了自保，公孙鞅每次出门都是前呼后拥。</p>
这种习惯沿用到今日，公孙鞅在咸阳出行时，随行者的规模比一生节间的秦孝公有过之而无不及。</p>
当然，变法的成效很显着。国力大增，全民尚武。</p>
庞涓最风光的年月，合纵攻秦被自己化解了。也成功将魏国的矛头推到了其余诸侯国。</p>
攻占商於之地六百里，得封商君。</p>
自得到秦公的信任以来，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公孙鞅几乎没有什么失策之处。</p>
可就是这关键的时候。</p>
就是眼下这个，魏国国力大损，秦国又兵强马壮、上下一心，齐力东出的关键时刻，却总是意料之外的碰壁。</p>
“难道，这一切真的就只是巧合嘛？！”交叉的十指下意识的微动，公孙鞅叹息一声，喃喃自语。</p>
半年前的阴晋一战，破城明明只差一步，就一步。只要送公子卬的马车进了城，阴晋对秦军而言就是囊中之物。</p>
可好巧不巧，城中多了个太子申，愣是看着公子卬死在城外，却是一点营救的意思都没有。</p>
秦公对心中最恨的魏王俯首称臣数载，最后却是一个损兵折将的结局。</p>
自上次回咸阳之后，秦公一下子老了十岁一般。</p>
能骑马、能舞剑、能爬山、能涉水的健壮一夜之间荡然无存。造成这一切的缘由，只是因为东出失利。</p>
十余载的苦心经营，却换来这么个结局，该是换了谁都会受到沉重的打击。</p>
公孙鞅相信，当今秦公绝对不是经不起风雨之人，之所以一次失利就那般无力，可见其心中对那一战的期望有多么的大。</p>
可失败后的痛苦，也一样被放大了无数倍一般。</p>
上一战的伤痕尚未愈合，现如今却又经历了更大的挫败。</p>
公孙鞅不知道秦公会是一副怎样的模样。因为自己都想不通。</p>
接连两次，数万并将的折损。如果说这只是巧合，那未免也太巧了一些？</p>
“也许从一开始就错了吧！”</p>
“也许这一切就是吾自以为是，又碰巧……遇到了一个愿意相信的秦公罢了！”</p>
无比压抑的话语，沉闷到让人揪心的声音。</p>
静坐了许久，不知麻木、饥饿口渴的公孙鞅，终于在这一刻‘活’了过来。</p>
冰冷的笑声响起，接连不断，越来越响亮。</p>
将头深深的埋在怀中，公孙鞅笑到整个身躯连连颤抖，疯狂的捶打自己的胸口。</p>
……</p>
晴朗明媚的天，生机盎然的地。</p>
营帐外，不知道何时到来的兵将，揉了揉发酸的鼻尖，抬手轻轻拭去眼角的湿润。</p>
“大良造，魏军……探马来报，有四万魏军往吾营地奔来。此时，据此应该只剩下五里之地了。”没有进入军帐，甚至都不曾将帘门掀开，那兵将只是压低声音道。</p>
军帐中传来了陶器被碰倒，跌碎在地的声音。</p>
就在帘门外的兵将闻声，心中一颤，扬起帘门大步冲了进去。</p>
面如死灰的公孙鞅猛撑几案，挺身。想要站起，却发现自己双腿麻木的将要失去知觉。</p>
只能扭曲着一张没有血色的脸，勉强朝兵将看去：“传令全军备战。再探！”</p>
“大良造这是……”</p>
看其虚弱模样，兵将一步箭步上前，心疼的搀扶着，“若不然，还是撤兵吧！耗下去，将士们的斗志只会越来越挫！”</p>
“不。赵国就要出兵了，吾等还有机会！”</p>
仰起头，公孙鞅瞪圆了那布满血丝的双眼，和兵将面对面的吼道：“不能撤，不能！吾公孙鞅一生的英明绝对不能毁在这河西之地。”</p>
……</p>
距离秦军营地短短五里的荒野。</p>
一身战甲，看上去威风八面的太子申静立在战车上眺望。</p>
见太子申没有下令停止的意思，张幕微微蹙眉看去，“上将军不会是想，就这般冲击秦军营地吧？！”</p>
“想什么呢！这么冲出去，四万大军还不全得给秦军送了战功？”</p>
太子申随意的撇了一眼过去，“不止是战功，还可能搭上整个河西！这赔本的买卖，不能干。”</p>
“那……吾等这是？”张幕被太子申说的懵了。</p>
“岁月静好，阳光明媚，出营操练大军。”目视远方，太子申舒展着双肩道：“顺便，看看秦军敢不敢有点反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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