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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七章 外室(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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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是差遣,判尚书祠部事。

    祠部有郎中,员外郎等官员,不过这都是寄禄官,实际上不在祠部当差。

    而祠部的事,反而由身为太常博士的陈襄来‘判部’。

    由此可见大宋的官职蛋疼到什么程度了。

    判祠部事是个闲差,平日掌祠祭画日休假令、受诸州僧尼道士女冠童行之籍,给剃度受戒文牒。

    历史上苏轼为太常博士时,差遣是在京任监官告院兼判尚书祠部。也就是说苏轼以太常博士的身份,这边在官告院当差,那边兼着祠部的差事。

    章越携礼至陈襄府上。

    如陈襄这个级别的京官,虽有一个月十贯的贴职钱贴补,但对于汴京的房价与物价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

    故而陈襄也是住在‘公租房’里。

    公租房统归店宅务管理,似陈襄府邸一个月也不过三五百文如此,平日屋子坏了,店宅务的厢店宅修选指挥会派人来修,每月掠钱亲事官上门一趟收房租。

    若换了租私宅,同等宅院少说就要五六倍价钱了。

    如此公租房,也是宋朝皇帝为了方便来汴京的‘打工人’安住。若连店宅务的公租房也住不起,没关系,还有福田院,那边不收一文钱,专门容纳孤寡老人或孤儿。

    到了宋徽宗,类似如此社会救济制度更加扩大化,同在在州县也进一步普及官学了。

    章越叩门入内。

    陈府十分狭小,入门一个小院,之后即是会客厅堂,再之后则是三间屋舍。

    章越携礼抵达时,陈襄正与家人正在厅堂吃晚饭。

    陈襄放下碗来见章越。章越见礼之后,将欧阳修的书信以礼品奉上,陈襄上下打量着看了章越,然后点了点头问道:“惭愧,吾家吃晚饭有些早,一起坐下用些。”

    章越见对方菜色很简单,不过三菜一汤如此,而且已吃了近半于是道:“学生刚吃了些点心。”

    陈襄笑道:“坐下来,不要见外。”

    说着让老仆给章越盛了饭来,章越也就端碗上桌,

    章越见菜只是扒着饭。

    陈襄见此夹了一头鱼放在章越碗里问道:“当初你来府上,为何只是送信即走?”

    章越道:“古灵先生政事繁忙,学生不敢多打搅。”

    陈襄道:“吾在浦城为官数年,且与你同为闽人,你实不应与我如此客气才是。”

    “是,先生。听县学的胡先生说当初古灵先生曾来信问询我的功课?”

    陈襄道:“确有。”

    章越没说什么,继续动筷子大口大口地扒饭。

    陈襄见此心道,此子倒是个实诚人。

    章越吃完饭,舀了一碗清汤连同剩下的饭一并倒进肚子,吃得一粒米都不剩。

    陈襄看在眼底,点了点头道:“且让我考校你的功课。”

    陈襄问了一番后道:“尔之经学倒是十分扎实,你既欲从我学诗赋,那我也与你道我之心得。”

    章越当即露出洗耳恭听之色。

    “我初学诗时,但欲工其词语藻绘,到了中年方始少悟,渐渐窥其宏大之处,有些得意的诗句。”

    “李太白杜工部的诗,如夫子之墙数仞,不得其门不得入,可望而不及也。白乐天,元稹之诗,则可以依门而窥。”

    “诗乃六艺之一,不可儿戏也。故而你要学诗,先熟读魏晋汉唐诗篇,先一一背至烂熟,但是背得再熟也到不了古人之脚跟。”

    说到这里,陈襄那几本诗集道:“唐人的诗篇,你都已是读书,这几本都是近人所写,虽不如唐人但也不妨有几篇佳作,等你背熟了,下个月朔日来再此,我教你作诗。”

    章越收下书,起身道:“谢过先生。”

    陈襄道:“这些礼品你拿回去,我这里不需这些。”

    章越道:“这如何使得,圣人教弟子都要取束脩,这是弟子应有之礼。”

    推辞一阵,陈襄只收了拜师礼,其余古籍,笔墨则让章越带回去。

    陈襄笑道:“我这里厅仅可旋马,菜止时蔬,三郎莫不是觉得我这六品官有些寒碜?”

    章越道:“先生勤俭如此,何来寒碜之说。”

    陈襄道:“我祖上世居住古灵,后迁至塔巷,与你身世一般皆是少孤,能考上进士为官,全赖族中父老,以兄长抚养照顾,且节衣缩食地供我读书,我方有了今日。”

    “如今我为官,就拿出大半俸禄回乡供养兄长父老,至于平日所用足够衣食开支即好,故而倒不是我节俭,只是反哺恩情罢了。”

    章越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又何况于抚育之恩。我实在羡慕先生有如此族亲和兄长。”

    陈襄看了一眼章越则吟道:“二子乘舟,泛泛其景。愿言思子,中心养养。”

    “二子乘舟,泛泛其逝。愿言思子,不瑕有害。”

    陈襄所言出自诗经,二子乘舟。

    说得是兄弟二人乘舟离去,家人依依惜别之景。

    章越听了陈襄所吟,不由想起当年在仙霞岭,兄长送别自己的一幕。

    “当年我辞别家乡进京赶考,沿闽水溯流而上,当时吾族中父老于江边送别,此时此景我一生一世也是忘不了。”

    陈襄目光有些湿润,似缅怀起了往事。

    章越道:“多谢先生,三郎家中除了哥哥嫂嫂,也别无其它报答之人,听闻先生念此甚是感动。”

    陈襄对章越言道:“也好,又说到诗文,有君子小人之别,小人之诗文雕虫篆刻絺章绘句以求悦人耳目,更有甚者朋奸伪饰中害良善之人,有言者不必有德也,故此世道败坏,人心不古。”

    “然君子之诗文以功业实行光明于时,而其余发为文章,故而古来帝王将相之诗,无意为文却能自工。但若无实行,君子也撰文当以德为首,以文辅之,偶有所感,情至而文至了。”

    章越明白陈襄借着说诗文,何尝不是与自己说些人生的道理。

    他躬身道:“先生句句都是金玉良言,学生记下了。”

    说罢章越告辞离去。

    陈襄的老仆提着灯笼,将章越送至门口,这时候天色已暗,章越回身向堂上再行一礼,然后离开了陈襄家宅。

    章越本以为,今日陈襄会在自己面前提及章惇,但没料到对方却一句话也没有。

    不过想来今日所见的司马十二及陈襄皆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章越回到太学,还未入斋舍即见黄好义在斋舍门前徘徊,对方一见了章越就立即迎上道:“三郎,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帮帮我啊。”

    章越皱眉道:“又是何事?”

    平日黄好义在朔望日是绝不留宿太学的,今日怎么会在太学之中?此事必然不小。

    见黄好义眼泪都要流下来的样子,章越道:“你可是又要向我借钱了?”

    黄好义一愕,然后道:“三郎,你已知道了?”

    章越心道,这还用说吗?

    平日黄好义时常向自己借个一贯两贯的,不过虽说借钱,但他有一点很好,有借有还,绝没有赖账的情况。

    但是频繁如此借钱,黄好义也是十分让章越头疼,你怎么就这么缺钱呢?

    章越道:“此番又借多少?”

    章越经过这些日子刻章,以及欧阳修父子的馈赠,身上也有十几贯的身家。

    “三郎,可否先借我二十贯?”

    “二十贯?”章越不由道,“我哪有这些钱?什么事先与我道来?”

    黄好义道:“三郎是这般的,家中给我在京里说了门亲事……”

    章越心道,好啊,这么快亲事就有着落了。

    “是哪里的人家啊?”章越此刻心底还有些许的嫉妒呢。

    黄好义道:“是都水监刘监丞丞的女儿。”

    章越赞道:“好啊,三郎,这亲事着实是不错啊!”

    黄好义不好意思道:“他家是荫官,平日吃俸粮,没有差遣的,也没什么好恭喜的,不算高攀也不算下嫁。”

    章越知道宋朝因冗官严重,一大把官员都没有分派职事的。这些官员也住在京师,平日也去皇城点卯,甚至索性请个长假的,反正朝廷没正式官职给你,也不与你计较。

    不过黄好义身为士子能与官宦人家的女儿结亲,还是相当不错的婚事,在大多读书人眼中至少比与商人家结亲来得强些。

    “你的意思是门当户对么?就你这般已是烧高香了。”

    被章越数落了几句,黄好义也是笑了笑。

    “那为何想要借钱呢?是彩礼不够么?”

    章越心知宋朝婚姻攀比之风极严重,正所谓‘将娶妇,先问资装之厚薄;将嫁女,先问聘财之多少’。

    反正天价彩礼到哪里都是害死人啊。若真是彩礼问题,章越看在同乡兼同窗的情分上,少不得多少也要意思些,放在斋里的其他同窗也是一样,只是帮多帮少的问题。

    黄好义一脸沮丧道:“那倒不是,彩礼之钱,兄嫂已是帮我置办妥当,只是……只是我在外面养外室的事,让女方家里知晓了。”

    章越闻言心底真是恨铁不成钢啊,当即破口大骂道:“四郎,我早与你说过了,未娶妻即在外扈养女子,此乃败坏名声之事,你与我一口一个省得,省得,如今东窗事发了?此事你好自为之,恕我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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