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瞅见那显眼至极的流云白鹤纹，阿柒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丝灵光，她好像抓住了什么。
阿柒还在细想之时，一旁的商思咏脸上突然浮现一丝诧异，呐呐道：“他不会是……”
聂寒江身体立得笔直，他咬紧牙关，双手不自觉握成拳，强行睁大眼与来人对视，似乎不愿在气势上输给对方一丝一毫。
可他并未发现，自己四肢显得有些僵硬，身体也正在隐隐发颤，呼吸紊乱，面颊发红，无不显示出他内心的恐惧来。
聂明潇大步走来，双目澄澈一片，衣袂翻飞，有一缕乌发从后颈穿过，披散在胸前，如黑白山水画，写意潇洒。
那是聂寒江做不到的自然洒脱，仿佛视众生于无物，淡然一切，宠辱不惊。
聂寒江眼中流露出一丝艳羡，可又迅速被他的嫉妒压下，他觉得这个人刺眼极了，索性扭头不看来人。
聂明潇已经不动声色地将聂寒江的所有反应收于眼底，手掌微微拢紧，鼓出一个小包来。
他在离聂寒江一米远的地方巍然站定，没有看到周身来来往往的路人，似乎眼底只有聂寒江一人。
聂明潇姿容不凡，尤其是那气质，如松如竹，沉静内敛，举手投足之间，无不有着世家大族的清贵与高雅。
聂寒江虽气质不如兄长，可样貌倒也生得端正。
两人样貌有五分相似，再加上两人一模一样的穿着打扮，没人看不出来这两人的关系。
这样的两位容貌身姿俱佳的少年站在一起，相信没有人会不多看几眼。
所以当看到两位白衣飘飘的少年无言对峙着，路人都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齐齐将带着好奇的目光投落到二人身上。
聂寒江依旧撇开了头，不肯去看聂明潇，从他正面来看，只能看到少年下颚显得瘦削，抿紧的唇角和微红的眼尾，透出几分凉薄的同时，也生出了几分可怜。
莫名让人联想起鼓圆身子，竖起浑身尖刺的小刺猬。
不仅没有开口，反倒唇抿得愈发的紧了，原本澄澈光明的眼睛中也染上了一丝捉摸不透的阴影。
这让聂寒江颇为意外，他原本以为聂明潇会大发雷霆，毕竟自己派人在他的长琴上动了手脚，一旦他拿着那把琴去曾经乐科考试，则势必会中途面露琴弦忽然崩裂的情况，这样，书院自然与聂明潇无缘了。
“你有事？”
聂寒江见聂明潇迟迟不开口，忍不住了，冷眼刮去，如锋利小刀，虽然语气强装着镇定，可他气息有些不稳，浑然已经乱了心态。
聂明潇仍未开口，只是目光如炬，仿佛能在空中烧灼出一个洞来。
“你是不是有毛病啊？拦着我不准我走，又不说话？”聂寒江用不耐烦掩饰内心的焦灼。
聂明潇眸光一动，默然开口道：“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聂寒江一怔，旋即冷笑一声，道：“你在说什么？什么下次？我听不懂。”
聂寒江已经有九成把握，笃定聂明潇已经知道了一切，可他却仍旧装着糊涂，只是刻意装得不怎么逼着。
言语之中，皆是放肆。
聂明潇抬眼淡淡扫过他脸上的蔑然，全然没有恼怒，聂寒江见此，意外之余，还有些得寸进尺的得意。
聂寒江复而冷笑，刚要开口再说几句刺激下眼前人，耳畔忽然响起一道惊呼声，眼神越过聂明潇的肩膀，径直向那声源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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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柒远远地看着，看着远处立着的两道雪白身影，忽然震惊地瞪大眼睛，惊讶出声：“是他！”
可声音才出了个头，就又都消弭在阿柒手掌中。
商思咏看向捂着嘴，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阿柒，奇怪地问：“什么？阿柒你刚刚要说什么？”
阿柒自然不可能，将自己发现聂明潇面前的少年就是要陷害聂明潇的人的事情，通通告诉商思咏，不然她势必要将全部事情都给描述清楚，不然如何解释这一切？
她随即抿了下唇，又立马换上一副嘻哈的模样，打趣着：“没什么！没什么！我没想说什么的。”
商思咏明显有点不相信，但是见阿柒不愿告诉他，也就没有再去追问。
阿柒咽了下口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阿柒正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先走，毕竟要是这幕后之人注意到自己，还是有可能会添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的。
可就在她在思考的时候，忽然身子一个激灵，抬眼去看，只瞅见一双寒意冻人的眼眸，几乎叫阿柒如坠冰窟，难以移动。
可不过一瞬，那一寒意绝然的目光便被一道瘦高的身影挡去，正是聂明潇。
聂寒江在第一眼看见阿柒身形时，就已然意识到，对方正是先前和聂明潇相谈甚欢之人。
可他不认识她，所以这个矮个子也就是极有可能破坏他计划，帮助聂明潇渡过难关的人。
他才勉强看清阿柒的大概长相，自己的视线却忽然被人挡下，心中怒意暴起，抬眼就要以怒视回报身前人。
可令聂寒江没想到的是，先前总是淡然处之的聂明潇，此刻眼眸里已经是满满的黑沉，全然不见先前那温和包容。
聂寒江猝不及防间，便被眼前人骤起的变化吓定在了原地。
“你既然听不懂我刚才说的，那就当那，都是一种警告吧！”
聂明潇冷声道。
这是聂寒江从未见过的聂明潇。
和以前温文尔雅，待人随和的聂明潇完全是两个极端。
让聂寒江觉得，眼前的人，其实是一个披着聂明潇皮囊的陌生人。
让人心惧，让人骇然。
“这句话，你可是听懂了？”聂明潇开口道，眼神全然不离聂寒江。
聂寒江被他这么一看，已经浑然灭掉了身上火气，下意识就低低应了一声。
聂明潇立马转身离开，不再与聂寒江多说一句话，多给一个眼神，只留聂寒江独自一人立在原地，好久都没能从对方那冷冷一眼里缓过来。
直到阿柒三人离开，聂寒江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聂明潇对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是……警告？！
聂寒江觉得不可思议，险些以为是自己记忆出现了错乱。
他那过去从未对他说过一句狠话的兄长，居然也会对他说出这个词来，聂寒江觉得，那个与他朝夕相处了九年的人，是如此陌生。
陌生得让人害怕。
他伸手环住自己，顶着周围路人各式各色的目光，他觉得自己像个怪物，于是一步一步走着，打算赶紧逃离这个热闹却又孤独冷漠的地方。
浑然没有发现，身后人群正暴起的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