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四弟进宫了？”</p>
“是，君上，瑢亲王给太后请安，之后就回了，奴才差人送家宴帖子，王府的人说王爷昨日匆匆走了，不知去向何处。”明恩也是纳闷，瑢亲王此举让人费解，京中并无要事啊。</p>
李司玄放下手中折子，端起茶盏轻呷，口中香味缱绻，南诏进贡的茶果真不是凡品。</p>
“想必是有急事，四弟素来持重，今儿是中秋家宴，晚些应该就回了。”</p>
“是”</p>
“只是，为何不与朕提一下呢？进宫也不来拜见。”心里有些不满也无从说去。</p>
“瑢亲王是重礼节的，且两年未见君上，心里自是记挂。许是事情急了些，才让向来稳重的瑢亲王失了分寸。”明恩也不知何事牵绊，左右不能挑拨，只好缓和一下。</p>
“朕都帮不了的急事？”</p>
明恩为难，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讪讪赔笑。</p>
“罢，四弟向来主意大，且由他去。”太后管教甚严，李司玄承受了许多，偏又被先皇调教兄友弟恭，故而养成了凡事有计划的性子，他生平便最是厌恶旁人不听他的规划。</p>
明恩忙行一礼退后，常说伴君如伴虎便是如此，任你手足情深，有了疑心，就什么都不是。情谊二字，在京里是最奢侈的了。</p>
为人奴仆，说难听些就是选命，只要站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p>
“国公府近来可有动静？”李司玄翻了折子，漫不经心发问。</p>
明恩忙收了思绪道“回君上，晏贵妃前些日子差弦歌回府一趟。”</p>
“何事？”</p>
“说是让国公找几个名医送来给贵妃看身子。”明恩小心看着脸色道来。</p>
长睫微颤，抬眸问道“她有何问题？”</p>
“这…晏贵妃多年未有身孕，怕是有些担忧。”</p>
“不止是她，许是朕福薄了，没有子嗣的福分。”叹气丢了手上的折子，一时五味杂陈。</p>
明恩忙跪地叩拜“君上福泽深厚，怎会如此，只是娘娘们身子弱了些，待调理好了，君上必是子嗣繁茂。”</p>
“起来吧。”</p>
“奴才谢过君上。”</p>
“国公府盯紧些。”</p>
“是”明恩又皱眉道“只是奴才有一事不明，国公大人并无何事欺瞒，为何要盯着？”</p>
“朕问你，国公之前是何职位？”</p>
“晏国公乃两朝元老，曾与先皇亲征，缙朝小半的领土都是晏国公打下来的。”</p>
“这说明晏国公勇猛无敌，对么？”</p>
“对啊...”明恩握了握手中拂尘，没觉得哪里不对。</p>
“那朕为何封他晏国公，而不是辅国大将军？”</p>
“国公大人已有年岁，君上体恤其操劳，故而封了一品国公，荣耀自是在大将军之上的。”</p>
“这是你觉得的，那你没看到的呢？”</p>
“奴才愚笨，还请君上赐教。”</p>
“晏国公乃武官，对于武官来说，无上的荣耀是将军。就好似秀才寒窗苦读十余载，只为考取功名，而非其他。”</p>
“君上的意思是...”</p>
“晏国公对缙朝来说，确实功不可没，可若他继续任职将军，总有一天，便会取代朕。兵符在其手上，朕又怎会心安。”李司玄起身，缓缓踱步至窗边。</p>
幼时他也是这样，站在现在的位置，看窗外的天空，想着有朝一日，也能出宫看看，看看宫外的百姓是不是也像他们一样生活。</p>
父皇走到他身旁问他，若以后做了君王，第一件事想做什么？他回答，不想做君王，想和四弟七弟出宫，天高海阔，总要游历一番才好。</p>
父皇拍拍他的头道，既是君王，就没有出宫的道理，若做了君王，绝不能让晏昂之做大将军，万万不能。他回头发问，晏大人武功超凡，便是将军也委屈了他，为何不让。父皇笑而不语，他便一直记着此话。也是过了许久母后才解释，怕晏国公功高盖主，江山易于他人。</p>
李司玄深知打江山不易，缙朝姓李，绝不能让与他人，故而登基后封晏昂之为国公，交兵符于七弟，远戍北境。</p>
他不知晏昂之到底有没有谋反的心思，只是...未雨绸缪多半是没错的，终究是对其父起了疑，所以对晏冉也是有愧的。</p>
明恩恍然大悟“君上果然深谋远虑，奴才拍马难追。”明恩心里寒凉，为君之道便是如此么？葬其一生的辉煌与荣耀，还要疑其忠心。不禁心里感慨自己的后路，日后...也是要步人后尘吧。生也好，死也罢，路是自己选的，幼时师傅最疼他与时恩、仁恩三人，早早便让他们自个儿寻一位主子，仁恩跟了七皇子李司炀，时恩跟了四皇子李司尧，他便选了李司玄，当时皇后严厉，他是怕急了的，还好李司玄心善，待他也不错，他也忠心。既然选了他，终此一生，这条命也是李司玄的了。</p>
“安嫔可要赴宴？”李司玄记着，往年来，她都不参与宴席，总是借病推辞。</p>
明恩忙收了心思“回君上，安嫔娘娘一如既往，今日也是不赴宴的。”</p>
“她这性子，着实孤僻了，今日便传膳到清彦殿吧，朕去瞧瞧她。”</p>
“是，奴才这就去传话。”</p>
几日未见，孙歆砚依旧不冷不淡，一番说辞后，两人无话，便自顾自临摹帖子。</p>
李司玄觉得受挫，好在明恩进殿传膳，解了为难。</p>
孙歆砚敛了衣袖，静静为李司玄布菜。李司玄觉着太过安静了，在旁人宫里，哪个不是絮絮叨叨引他注意。轻咳一声，放了筷子。</p>
孙歆砚停下，收回手来看着李司玄，明恩也疑惑看着他，不明有何吩咐。</p>
李司玄摸摸后脑勺，左右张望后道“你也坐下吃，玥栀布菜就好。”</p>
玥栀忙上前接过筷箸，为两人布菜。孙歆砚也不推诿，淡淡行了礼便坐下用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