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我脚步一顿，转身看向佟梨，目光疑惑地问：“还有什么事？”
佟梨平静地说：“你别走，我等会还有事求你。”
这是真不想让我走的意思，不是故意赌气，也不是找借口。
我看了眼江鹤峤，见他依旧旁若无人地搂着佟梨的腰，闭着眼睛去亲吻她的脸颊，一副十分陶醉的样子，眼瞅着都要亲到嘴唇上了。
我这个灯泡当得，真是尴尬。
不好意思再看下去，我垂着视线走到沙发上坐下，拿出手机低下头随便刷了起来，可是江鹤峤亲吻佟梨却是有声音的，虽然声音不大，但听在我耳朵里，尴尬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佟梨也不推开江鹤峤，只是一脸平静地对他说：“停下来吧。”
江鹤峤吻着佟梨的唇角，含糊着撒娇道：“不要，以前要亲你，你都不让亲，好不容易肯让我亲了，我得好好亲个够。”
还是撒娇的语气，没想到这男人平时冷血无情，对待感情上却如此磨人，直磨得人受不了。
不知只对佟梨这么肉麻，还是对跟过他的所有女人都这副德性？
佟梨唇角被他吻着，却丝毫动情的感觉都没有，仿佛看破红尘似的，声音凉凉地问：“有意思吗？”
“有，当然有。”
佟梨又是一声冷冷的笑，“江鹤峤，你往后看看，被子里躺着的是你的儿子，身上的尸斑都已经变成暗红色了，身体也开始腐烂了，散发着奇怪的味道。当着你儿子的尸体，你跟我谈情说爱，谈婚论嫁，你有心情，我却没有心情。”
这招果然是杀手锏。
江鹤峤定睛往后一瞧，看见川川露在外面青白带着暗紫红色尸斑的小脸，鼻子吸了下，鼻腔满是奇怪的尸臭味，他倏地地松开佟梨站了起来，原本苍白着的脸瞬间变得黑青。
他盯着川川小小的脸和身体，看了几秒钟后，缓缓抬起双手捂住脸，仿佛不忍心看下去似的。
过几秒，他用手指使劲搓了搓眼眶，冷静了好一会儿才放下双手，原本就发红的眼眶变得更红了，红得像血似的。
这是又哭过了。
他微启唇瓣对佟梨说：“对不起，我也不想当着川川的面和你谈情说爱，我只是太害怕，害怕你也会离我而去，所以才……”
他喉头哽了一下，过一会儿才说：“川川走了，把我的魂也带走了，我真的，心里真的特别难受，特别害怕失去，失去最爱的人。而你，你是川川最亲的人，跟你在一起，就觉得川川仿佛还活着一样。”
他轻轻地摇了摇，情绪变得压抑又悲痛，双手抬起来又捂住脸，紧挨着佟梨坐下，却没看她，也没再抱她，只低沉着声音说：“阿梨，我是认真的，你别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好吗？”
他姿态卑微得仿佛以前的那个佟梨，要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会相信这是真的。
原来江鹤峤并不像外表看上去的那样强大，也不像外表看上去的那样不近人意，他要比想象得脆弱，且脆弱得多。
这样一看，他这人还是蛮重感情的，倒是出乎我的意外了，只不过他重的不是男女之情，而是父子之情。
佟梨抿着唇眼眶湿濡地望着江鹤峤，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嘴唇张了张，却一个字也没说。
江鹤峤依旧垂着头，自顾自地说：“哪怕你不同意嫁给我，也不要这么快就拒绝我，你好好考虑考虑，我可以等你，一个月，三个月，十个月，一年，三年，十年，三十年，我都可以等，只要我还活着。”
对他这种朝三暮四的人来说，让他等一个人三十年，可以说是非常不容易了。
这次佟梨没再出言伤他，只是扭头看向川川，“先把孩子安顿好再说吧。虽然我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事实，可川川的的确确是死了，总是这样带着他到处跑也不好。”
说完她捂住脸，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昨晚她抱着川川的尸体直哭了一夜，终于认识到了川川已经死了的现实。
因为一直身处低层，经历过数不清的磨难，所以佟梨要比一直养尊处优、一帆风顺的江鹤峤抗打击能力更强。
川川死了，她没想去挽留江鹤峤，也没想在他身上找什么念想，可江鹤峤却性情大变，活脱脱像变了个人似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川川附体了呢。
听到佟梨终于肯松口了，江鹤峤忍不住唇角上扬，想去抱一下佟梨却又怕把她推得更远，只好僵在那里不动。
沉默了一会儿，他弯下腰用手去摸川川的小脸，摸了几下，忍不住又伤起心来。
他凝视着川川的小脸，悲伤又心疼地说：“川川，是你在天有灵，说服你妈妈答应爸爸的请求了吗？”
我听得胸口直发闷，头一次觉得江鹤峤有点人性了。
江鹤峤拉开被子，把川川从床上小心翼翼地抱起来。
川川的身体已经从皮肤里往外渗透明的液体了，一滴一滴的，从他苍白的皮肤里极缓地渗出来，像极了稀释过的桃胶。
江老爷子的遗体从医院里带出来时，有经过特殊的防腐处理，川川的却没有，现在虽然是夏末，可是气温还是热的，尸体很容易腐烂。
江鹤峤的视线落到那琥珀色的液体和暗紫红色的尸斑上，眉头深深蹙了起来，眼底是浓浓的心疼。
他不忍心细看，从床上拿了件衣服盖在川川身上，对佟梨说：“川川要换的衣服和棺材老宅那边的人都已经准备好了，等明天和爷爷一起下葬。反正你以后都是要嫁给我的，即使川川被葬进江家祖坟，你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去看他。”
佟梨默了默，说：“以后再说吧，老宅那边我不方便过去，等川川下葬的时候，我会去送他最后一程。”
江鹤峤十分意外，“你不跟我一起回老宅？”
佟梨神情疲惫地说：“我答应让你把川川的遗体葬到江家祖坟，就已经是在让步了，至于其他以后再说吧，我累了，你带着川川现在就走吧，省得我反悔。”
她昨天白天坐了十多个小时的飞机，昨晚看到川川的尸体痛不欲生，整晚抱着川川小小的身子一直在哭，压根就没合过眼。
这样折腾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何况佟梨身体本就不好。
江鹤峤抱着川川的遗体迟迟不动，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佟梨，“不行，我怕你会趁我离开跑掉，你不走我就不走，我会一直待在这时在，直到你同意跟我回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