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没对佟梨直说，只是反问道：“你不想两个孩子吗？孩子闹着说想你了。今天我见到他们了，他们说好想妈妈，想见妈妈一面。”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佟梨默了默，过几秒钟后追问道：“鸢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跟我说实话吧。没事的，走到现在这步，我的心里承受能力已经变得很强了，不会因为丁点儿打击就要死要活的。”
我抬头朝江鹤棣看过去，征询他的意见，江鹤棣微微颔首示意可以。
收回视线，我对着手机里的佟梨说：“那你保证，听到消息后绝对不要走极端，马上回来。”
佟梨的声音开始发抖，“你快说吧，是死是活给个痛快话，这样故弄玄虚反而让人害怕，像凌迟一样，让人胆战心惊的。”
我深呼吸一口气说：“山山和川川刚才落水了，山山醒过来了，可是川川不太好，到现在都没醒过来，已经被救护车送去医院了。”
手机里忽然传来哐啷一声响，紧接着就是长久的安静。
我心里惊悸了一下，马上冲着手机喊道：“佟梨，佟梨，你还好吗？佟梨，听到回答我！”却没有任何回响。
挂断再打过去，依旧没人接。
我担忧地看向江鹤棣，“她不会有事吧？”
江鹤棣双手抱着我，用下颔在我头顶上轻轻揉了揉，出声安抚我紧张的情绪：“别担心，或许是扔掉手机往机场赶了。”
“那也得先打电话订机票啊，不行，我得订机票去f国看看她，不看到她，我不放心。刚才怪我太心急了，我应该等她回来再告诉她的。”
过分担忧让我情绪有些失控。
江鹤棣俊眸微敛，正色道：“听着，佟梨不只是个女人，还是母亲。女人是脆弱的，但母亲是坚强的，川川出事了，山山还活着，为了山山，她也不会走极端的。你别总是把她想象得那么脆弱，她能活到今天，就说明她不是一个脆弱的人。”
“话是这么说，可是佟梨中间曾数次自杀，割过一次腕，还撞过一次车。”
“那是因为当时生活没有希望，但现在不同了，她和山山、川川已经相认，孩子是母亲的希望，为了孩子她也会变得坚强。”
江鹤棣虽然是男人却很懂女人，确切地说很懂女人的母性。
的确，我也曾经历过数次绝望，绝望到想在这个世上消失，一了百了，是麟麟和迎迎让我坚强地活了下来。
孩子是我的信仰，也是每个母亲的信仰，就像江鹤棣说的，佟梨不只是女人，也是母亲，她不会想不开的，即使想不开，为了山山也得逼自己想开。
江鹤棣抱着我往房间走时，路上遇到接到福叔通知赶过来的亲戚，要么是江家的旁支，要么是江老太族里的，都是些平时很少来往，唯有重要场合譬如过年或者婚嫁丧娶时才会见面的亲戚，年纪偏大一些。
江家老一辈的人男权思想比较严重，在这个大家族里，一直都是男尊女卑，所以杨凝氤才拼了命地生儿子，就为了在江家站稳脚步。
那些年老的亲戚，看到江鹤棣居然抱着我走过来，面色顿时变得怪异，仿佛看到多奇怪的事情似的。
但大多数人也只是面色变了变，随即就向江鹤棣打招呼。
江鹤棣并不把我放下，就那样堂而皇之地抱着我，一一回应他们。
人群中有个年纪大约在七八十岁的老人出声道：“鹤棣，把她放下来，让自己走就好了，怎么还抱上了？女人不能惯，越惯越上天。”
我本来就觉得不好意思，听他这样一说，顿觉脸红，悄声对江鹤棣说：“快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江鹤棣沉声道：“走什么走，你小腿肌肉拉伤不能再受伤了，要好好休息。”说完手臂在我腰下紧了紧，箍着我的腰不肯松手。
他不松手，我没法下来，只能任由他就这样抱着，接受那些人目光的洗礼。
江鹤棣表情不辨喜怒，垂眸看向那位老人，出声道：“三表舅，宁鸢刚才跳水救人，腿扭到了，走不了路。”
被他称为三表舅，应该是江老太娘家的亲戚，是乔绮兰那一族的人。
乔修竹就是江鹤峤的亲舅舅，而这位是表舅，一表三千里，那他和江鹤棣的关系肯定要比乔修竹和江鹤棣的关系还要疏远些。
出于礼貌，我跟着江鹤棣喊了他一声“三表舅”。
那位三表舅表情严肃地“嗯”了声，看都没看我一眼，继续对江鹤棣说：“腿抽筋忍一忍就好了，又不是腿断了，还让自己的男人抱着，成何体统？现在的女人真是娇气，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男人的手臂是用来做大事的，怎么能抱女人呢。”
江鹤棣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不悦，但因为今天是老爷子去世第一天，他只淡淡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怎么做大事？男人的手臂首先是保护自己的女人的，其次才是做大事的。”
三表舅作为长辈的尊严被挑衅，皱着一张满是皱纹的脸摇着头背着手走了，边走边叹着气叨叨，“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一点规矩都不守喽，男人是天，女人是地，地就得捧着天，一个大男人怎么能那么惯女人呢，想当初我们那一代女人都是打出来的。”
闻言我眼里掠过一丝不畅，他大概还活在土改时期，都什么时代了还打女人，现在男女早就平等了。
没来由得想到赵银生，这个三表舅和赵银生大概是同一类人。
我受点委屈没什么，只是江鹤棣，他是个极要面子的人。
我软着眼神看向江鹤棣，“对不起，害你失了大男人形象。”
江鹤棣唇角勾起一丝轻嗤，“全是仰仗江家生活的人，还敢跑到我面前来指手画脚教我怎么做人。别人都不敢说什么，只他不识抬举，倚老卖老，我只怼了他几句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都什么时代了，还搞那老一套，我自己的女人，我想惯就惯，看谁敢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