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景生情，我想起外婆，眼泪不受控制地再次爬满全脸。
我的外婆，就是秦兰枝的母亲。
她死的时候我年纪还小，但和她感情很深，那时我就像现在的江老太一样，紧紧拉着她的手，不舍得让她离开，哭得眼泪鼻涕流得满脸都是，因为她是我幼年时唯一疼爱过我的人。
直到现在每年清明和冬至，我还会去她坟前坐坐，跟她说说话。
在我心里，她永远都是我的外婆，哪怕后来得知秦兰枝并不是我的生母，可对她的感情却不变，她是我内心温暖的所在之一。
我越想越难受，哭出声，双肩颤抖抽泣。
江鹤棣见我如此伤心，反过来安慰我，“别太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爷爷肯定不想看到你这么伤心的。”
我点点头，没说多余的话，抬手抹掉眼泪。
楚烟洲和楚远潺得知消息后，马上赶了过来。
楚烟洲走到神色悲痛的江鹤棣身边，拍拍他的肩头，安慰道：“姐夫，节哀吧。”
江鹤棣微微颔了下首，说了声“谢谢”。
虽然老爷子没救过来，可是楚烟洲忙前忙后地给安排医生，派人过来给老爷子做各项检查，方方面面都出面亲自打点，老爷子出了事又第一时间来慰问，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江鹤棣虽然高冷，但也是通情达理之人。
楚远潺则走到江老太身边，安慰她：“老夫人，别太伤心了，身子骨要紧。”
江老太回眸冲楚远潺点了下头，说声：“谢谢你们来送苍梧最后一程。”
“应该的，老夫人别客气。”
楚远潺把江宗城叫到一边，对他说，老爷子的手术费医院给全免，并提出要给补偿，问江宗城想要怎样补偿？
江宗城摇摇头，“手术都有风险，尽人事，听天命，医生也尽力了，不怪你们。”
楚远潺握住江宗城的手，“谢谢亲家公的理解，这样吧，老爷子的后事我们医院给安排，以后江家所有人每年的体检全免。”
“不用，我江宗城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江鹤峤听到，一下子炸毛了，“爸，你也太好说话了，怎么不怪他们？就是那个姓马的庸医害死了我爷爷，让他们赔偿，还要吊销那个姓马的行医执照，让东城医院登报向我们道歉！”
楚烟洲俊雅面孔闪过一丝尴尬，因为马主任是他给安排的。
慢几秒，他出声解释道：“马主任是我们心脏科最好的医生，东城医院在江都也是首屈一指的医院，老爷子去世我们也很悲痛，但是这和马主任的医术没有太大关系，而是……”
剩下的话他没说，但在场的人谁都知道江老爷子已经九十多岁高龄的人了，做手术风险很大，但是手术不做的话，人也醒不过来，横竖都有风险。
一般像江老爷子这种情况送去医院，医生都不愿意接收，治的话风险极大，万一人救不过来，很容易被家属赖上，要赔一笔钱不说，还会影响医院的声誉，譬如遇到像江鹤峤这种家属。
江鹤峤粗着嗓子说道：“怎么就没有关系了？你们医生都这么强辞夺理吗？”
楚烟洲是我亲弟弟，楚远潺是我父亲，刚才楚远潺还称呼江宗城为“亲家公”了，江鹤峤即使不知道，也能听到楚远潺的称呼，却用这么恶劣的态度对待楚烟洲。
江老爷子去世，论难过在场的人哪一个都比他难过，可他却逮着这个借口故意刁难医生和楚烟洲，甚至东城医院，这里面就有说道了。
我走到楚烟洲面前，把他拦在身后，对江鹤峤说：“大哥，你有什么话请直接说，别绕弯子。”
江鹤峤眼神掠过一丝模糊，似在掩饰什么，很快说道：“我能有什么话？我只是想要爷爷醒过来，我想要爷爷，他可是我的亲爷爷，你跟他没感情，当然体会不到难过。”
“可是爷爷已经去世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这样闹不是无理取闹吗？说吧，到底有什么目的，说出来，大家好解决，搞些弯弯绕绕的，没意思。”
被我如此直白地指出来，江鹤峤眼底闪过一丝怒意，“宁鸢，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能有什么目的，我就是看不到爷爷了，难过，伤心。我心里不爽，别人也不能舒服。”
“大家都很伤心，医生没把爷爷救过来，也很伤心，不只伤心还内疚。”
楚烟洲从我身后站出来，正色对江鹤峤说：“江先生，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思，我外婆去世时，我当时也是发了疯的想让她的主治医生赔她的命。”
江鹤峤冷哼了声，眸光撇到别处，一副不爱搭理他的样子。
楚烟洲继续说：“可我也是医生，我能理解医生。医生的职业道德就是救死扶伤，每个医生都比病人家属更想治好他们的病，马主任从医近四十年，医术高超，像老爷子这种病例每年都要做上百例。老爷子是我姐夫的爷爷，也是我的爷爷，我和马主任比谁都希望他能抢救过来。不瞒你们说，你们在等候室里等候医术结果，我在办公室里等，心里的焦急不比你们少，当马主任把结果告诉我时，我马上就跟爸爸过来了，第一时间来处理问题。”
江鹤峤下颔一抬，语气不屑道：“那你们想怎么处理吧？”
楚烟洲耐着性子说道：“所以才要跟你们商量，什么事都好商量。”
江鹤峤眉毛一挑，“江家不缺钱，我们不要钱，只要爷爷，杀人偿命，让那个姓马的赔偿我爷爷的命，还有东城医院登报向我爷爷道歉！”
连我都觉得江鹤峤有些胡搅蛮缠了。
楚烟洲抬手扶额，微不可察地叹息了一声，他口才不差，身为东城医院的少东家，没少处理这种事，眼下面对江鹤峤，却觉得束手无策。
早知事情会变成这种情况，就不应该把江老爷子送来东城医院的。
原来江老爷子去世，大家都很难过，眼下江鹤峤硬是凭一己之力，搞成了医患关系，甚至还要扩大江家和楚家的矛盾。
等等，刺激江家和楚家的矛盾，对江鹤峤有什么好处？
楚家是我娘家，和江鹤棣息息相关，难不成他还惦记着江氏掌舵人的位置，想趁此机会把事情搞大，将江鹤棣从那个位置上拉起来？
我都料到了，江鹤棣怎么可能料不到？
他抬步走到江鹤峤面前，忽然抬起右手，狠狠地甩了他一个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