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鹤棣寥寥数字，却让我的心里泛起一丝丝温柔的涟漪，那涟漪随即如水草般在胸腔内血液里迅速散开，蔓延至全身。
等散及全身后，又由水草变成了暖流，发散到身体内的每一个细枝末节，让我周身变得暖洋洋的，觉得身上原本硬硬的骨头都被这股暖流烘得发软了。
我情不自禁地和江鹤棣五指交握，下意识地用我的拇指用力地摩挲着他的拇指，把手掌贴紧他的手掌，中间不留丝毫缝隙。
仿佛只有这样做，我的心才能离他的心近一些，更近一些。
我歪着头，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视线微垂，声音不由得也温柔了几分，“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朋友本就不多，不能因为我，让你连交朋友的自由都没有了。”男人的声音一如天籁，一个字一个地侵入我的耳中。
的确，自从佟梨去f国后，我身边再也没有了那种可以畅所欲言的朋友了。
虽然和郁清琼、薄沁一见如故，甚至结拜了异姓姐妹，可是不知怎么的，和她们在一起时，都是她们说得多，我听得多，即使说也会很注意分寸及用词，就是端着的感觉。
但今天和南琼在一起，虽然只是头一次见面，她还是沈肆的挂名女友，却不知为什么，和她总有说不完的话，且不用计较太多。
就像和以前的佟梨那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嬉笑怒骂，她一句，我一句，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刚才在她的车上，要不是她赶着我走，说不定我和她能说到天黑，都不带嫌累的。
人和人，真的很奇怪，有的人哪怕相处了几十年，也难有这种畅所欲言的感觉，可有的人，见第一面就有说不完的话。
友情和爱情一样，都是玄学，是理论无法解释清楚的。
我的右侧脸颊紧靠在江鹤棣的肩膀上，隔着薄薄的衬衫衣料，他的体温传到我脸上，再由脸到心，很快心里暖烘烘的感觉加重，心脏产生了一种麻溜溜的感觉，类似于触电的那种，四肢通泰。
过许久，我开口说道：“如果会给你和你的人带来麻烦，那我尽量收敛一下，虽然朋友重要，但是你更重要。”
“你没必要为我做出牺牲，你应该有自己的空间，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朋友，别事事迁就我。我是你丈夫，你是我的妻子，不是我的奴隶，我也不是你的主子。”
他话说得中肯，我心底却情不自禁地泛起一股辛酸，浓浓的辛酸。
最初我被秦兰枝以一千万的价格卖给他，说好听了是娶回家做妻子，其实就是江家给他买的贴身女佣，只不过是能生孩子的那种。
婚后我做的也是佣人做的活，照顾他，给他按摩洗澡喂药做饭，从身体到精神都照顾得无微不至。
哪怕后来我有了自己的事业，也被楚家认回去，摇身一变变成了楚家名副其实的二小姐，身份跟着水涨船高，身边人看我的眼神也变得尊敬起来，可依旧改变不了我骨子里那种从小就有的自卑感，说难听了就是奴性。
这种奴性是被秦兰枝几十年如一日地打压出来的，哪怕江鹤棣对我再好，我依旧改变不了事事以江鹤棣为中心，甚至连交个朋友，都担心他会不高兴。
我以为自己隐藏得够深，没想到还是被江鹤棣察觉了。
他不只察觉了，还用自己的方式来解放我骨子里的奴性。
车子拐过两道弯后，我出声道：“我接近南琼，其实还有部分原因，是因为唐娆娆，我们俩都挺讨厌唐娆娆的。”
说到这里，我垂下眼帘，轻轻笑了一声，“你看，女人的友谊就是这么的莫名其妙，比爱情还不可理喻……”
江鹤棣把我的头往他肩膀上拢了拢，抬眸对正专心开车的严城说：“你派几个人找个机会把唐娆娆做了吧。”
我的心一惊，反应过来后，随即变得心惊肉跳的，他在向严城下令，让他杀了唐娆娆。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再怎么着唐娆娆也是他的初恋，是他曾视若珍宝的女人，虽然后来她一直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可毕竟是曾经喜欢过的人。
以前他还总是袒护着她，怎么可能会除掉她呢？
一定是我听错了。
“好的棣少。”严城声音如常地回道，仿佛做掉个人是顶稀松平常的一件事似的。
严城的话把我拉回现实之中，江鹤棣的确是让他除掉唐娆娆，只因为我说我讨厌她。
江鹤棣吩咐完严城后，手指覆到我的后脑勺上，垂眸看向我，语气温柔道：“让她在这个世上彻底地消失，你心里会不会舒服一些？”
我还未从刚才的震惊里走出来，闻听此言慌乱出声道：“留着她的命吧。”
江鹤棣眼角微抬，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掠过一丝轻诧，“你不是讨厌她吗？既然那么讨厌她，就让她在这个世上消失好了。”
我是讨厌她，可是我也讨厌杀人这件事，更不想江鹤棣因为我背上一条人命。
也并不是我圣母，毕竟是一条人命。
我垂下视线，慢慢说道：“她做了那么多的坏事，让她就那样痛痛快快地死了，也太便宜她了，留着她的命，我想慢慢地折腾她，这样才有胜利感。”
江鹤棣唇角勾起，一副拿我无可奈何的模样，“你啊你，总是这么心软，真拿你没办法。”
前面又是红灯，严城把车停好后，回头看向江鹤棣：“棣少，那唐娆娆还要做掉吗？”
江鹤棣的手指还在我的头发里，听严城问，缓缓划到我的脖颈后面整个儿护住，眼睫垂下，视线落在我的脸上，声音宠溺道：“就听少夫人的吧，她要怎样就怎样。”
严城没出声，眼神在我脸上略一停留，很快一闪而过，他收回目光，转过头，手指重新搭到方向盘上，半个身子保持原先的姿势再也没动过。
可刚才他看我的目光分明像在看褒姒，就是西周时期周幽王为博取她的一笑，用烽火戏诸侯的那位，那眼神，仿佛我是个红颜祸水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