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怔，现在是凌晨，外面天色黑沉，江老太年事已高，出去走走，万一要是摔着碰着，这罪过可大了。
我对她说：“奶奶，要不我扶您找个房间去休息会儿？等天亮再出去走好吗？”
“不，就现在出去，这一屋子的浊气，我闻着难受，出去透透气。”
老太太一语双关，似乎早就受够了这屋子里的人。
“好，那我跟鹤棣一起扶您出去。”我朝江鹤棣看了一眼，接着扶江老太站起来。
江老太看麟麟一眼说：“麟麟也一起吧。”
“好的，太奶奶，我来扶您。”
我和江鹤棣还有麟麟，三人搀扶着江老太走出去。
现在虽然已到暮春，可是晚上还是有点冷。
江鹤棣脱下外套披到江老太身上，对她说：“奶奶，走几步就回去吧，外面冷，小心别着凉。”
“放心，死不了，里面的人想活活把我气死，没那么容易。”江老太赌气道。
“父亲想结婚让他结就是，他年纪也不小了，您和爷爷没必要再约束他，反而气坏了自己的身体。至于大哥，他想要什么由着他去吧。”
“你大哥他人心不足蛇吞象，胃口大着呢，恨不得吞下整个江家，偏偏他的能力配不上他的野心，如果集团落到他手里，用不了多久就会江河日下。”
江老太抬头仰望天空，长叹一声。
我和江鹤棣都没接话。
因为江老太说得对。
江鹤峤空有野心，可惜能力不足。
如果江氏名下集团落入江鹤峤手中，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乔修竹吞噬。
即使不被乔修竹吞噬，也会被对手吞下。
这是不更的事实。
过许久江老太才开口说道：“至于你爸他，他再娶我们也没意见，可是好歹娶个像样的啊，绮兰是大家闺秀，你妈妈好歹也是官家千金，这个林碧是个什么东西？”
老太太气得厉害，一口气没上来，捂着嘴咳嗽起来。
我急忙去帮她拍背。
拍了好久，老太太才顺过气来，一脸怒意地说：“也不是我瞧不上她，而是她的作态太难看。年纪轻轻一个姑娘，比你还小呢，找什么样的不行？非要爬上一个年纪能做她爹的老头子的床。她图什么？图的肯定是钱啊。这种女人，他江宗城非要明媒正娶，这不是毁我们江家门风吗？”
我接话道：“爸爸大约是看她怀孕了，看在她肚中孩子的份上才打算娶她的。”
江老太冷笑一声，“她肚中怀的孩子是不是他江宗城的还不一定，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年过花甲的人还想老树开新花，想什么呢。”
我安慰江老太，“这种事在外面很常见的，奶奶不要因为这些琐事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
“难怪你爷爷生气，连我想想都觉得气愤不已。他们父子俩是嫌我和你爷爷活的时间太久了，碍着他们的事了，巴不得活活把我们俩气死。气死我们，以后江家就由他们父子俩说了算了！”
老太太说完，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江鹤棣轻轻拍着老太太的后背，出声安慰她：“奶奶，你不要管那么多，你要是气坏了身体，我会难过的。爷爷和奶奶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你们万万不能有半点闪失。”
老太太听得感动，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转。
同样的话，从江鹤棣嘴里说出来，要比我从嘴里说出来更有分量。
因为她疼爱他。
老太太握着江鹤棣的手，“等你爷爷醒过来，我们就立遗嘱，把我们两人名下那点股份全部给麟麟。”
给麟麟就是给江鹤棣的意思。
虽然是在麟麟名下，因为他未成年，要由江鹤棣代管。
江鹤峤之所以盯着江老爷子和老太太手里的股份，就是因为他和他几个孩子加起来的股份都比江鹤棣少，影响他在集团中的位置。
他依旧惦记着江鹤棣手中的权势，这念头从未停过。
越得不到，越想得到。
日思夜想，已然成为他的一块心病，还是最大的那块，也成了他人生的终极目标。
倘若他知道他向江老爷子和江老太太拼命要啊争啊抢啊的东西，却被江老太轻而易举地就送了麟麟，估计能气得吐血。
江鹤棣微微摇头，“不用给我，如果大哥想要就给他吧。”
“不行！”江老太坚决否定道：“以前我也是疼爱他的，可是经历这么多，发觉他心术不正。一个心术不正的人如何能掌舵江氏那么大一个集团？这可是我们老江家的百年基业，绝对不能毁在他手里！”
老太太语气斩钉截铁，不容抗拒。
江鹤棣思忖几秒，应道：“那就由麟麟代为保管，到时如果爷爷奶奶想收回，任由你们收回就是。”
老太太叹息一声，“我们这把老骨头了，还能活多久？即使你父亲和你大哥不气我们，也活不了几年了。活这么久，也知足了。”
她抬起头，目光怜爱地落在江鹤棣脸上，细细打量许久，又落到麟麟的脸，目光变得出奇的柔和和慈爱。
良久，她缓缓地说道：“我这一生做过许多事，有对的有错的，唯一不后悔的就是让宗城把你带回家，亲手把你抚养长大，又亲手抚养麟麟长大。你们父子俩都是我亲手抚养教育出来的，一定不要辜负我的期望，好好守护江氏的基业，把集团发扬光大。”
老太太堪称巾帼女英雄，心怀和格局都非常宽大。
江都其他的上流贵妇们天天想着如何打扮和保养，如何购物，各种买买买，不停地攀比手中的包包、身上的首饰和家中的古董，只有她把时间花在了亲手培育江家的后代上。
不只亲手培育了江宗城，又培育了江鹤棣和麟麟。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想让江家家业发展长久，育人比什么都重要。
我不由得对江老太太肃然起敬。
老太太的目光又落到我身上，缓缓说道：“鸢鸢，希望你以后能跟我志向相随。想做江家主母，心胸要宽，格局要大，不要学乔绮兰，她的格局和心胸太小，不足以做江家主母。如果不是她的教唆，峤儿和棣儿两兄弟不会反目成仇，也不会造成如今这种局面。我说过她多少次，可她就是听不进去，一意孤行，害人终害己。”
我听得再次肃然起敬，重重点头，“会的，奶奶，我一定向您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