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凝氤的视线也落在江鹤棣的眼睛上，她也在仔细辨识。
江老太走到我们面前，拉起江鹤棣的手，咳嗽了两声问：“棣儿，你的眼睛真的看不见了吗？”
江鹤棣微微颔首，回道：“是的，奶奶。”
他虽然面向江老太，可是一双黑瞳瞳的眼睛因为无法聚焦，瞳孔放空。
江老太抬起手在江鹤棣的眼前晃了晃，发现江鹤棣的瞳孔并不会跟随她手指的摆动而变化时，眼里露出一抹浓浓的失望。
她叹息一声道：“你的眼睛失明了，你父亲又中弹生死未卜，你大哥的腿瘸了，脑子到现在还有淤血未清。江家多年以来一直长盛不衰，从未像现在这样多灾多难过，难道老天真要亡我江家吗？”
说着说着，江老太浑浊双目渐渐蒙上了一层雾气。
我这才发觉江老太真的很老了，仿佛一夕之间突然就衰老了。
虽然一直很注重保养，可她毕竟是近百岁的人了，无论身体或者精力都大不如从前。
本该颐养天年的人，却依旧要为儿孙奔波，甚至还要帮着我和江鹤棣守护麟麟以及迎迎。
我忍不住心生惭愧。
我朝她身边靠了靠，伸手握住她的手，用只有我和她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奶奶不要担心，我爸医院的医生说鹤棣的眼睛通过治疗有很大的治愈几率。他身上的毒素只要不停换血，也能清理干净。不过这件事，还请奶奶保密。”
江老太虽然年迈，却不糊涂，听我这样说，立马明白了我的话外之音。
她点点头，忽然提高嗓门大声说道：“好，好，棣儿的眼睛不方便出门，你们还来探望宗城，你们的孝心宗城知道了一定会感动的。既然棣儿眼睛不方便，你们看完就快些回去吧，别在外面耽搁了。”
她忽然提高嗓门说这样一番话，是故意说给乔绮兰听的。
“好的，奶奶。”
我从严城手中接过特意为江宗城精心准备的两盒滋养品礼盒，走到乔绮兰面前，递到她手里，“乔姨，这是我和棣儿的一点心意。”
乔绮兰接也不接，眼角瞟一眼礼盒，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你们就别假惺惺了，黄鼠狼给鸡拜年，谁知你们安的什么心？”
她这副姿态早在我的预料之中，我并不觉得难堪，转身把礼盒交给江老太身边的佣人。
我对乔绮兰说：“乔姨，这里面肯定有误会。如果可能的话，请乔姨把那个凶手交给我们吧，我派人去审个清楚，看看到底是谁指使凶手去暗杀爸爸，还故意陷害到鹤棣头上去。这人心思可真够阴沉的，一箭双雕，既伤害了爸爸，又陷害了鹤棣。”乔绮兰冷笑了声，眯起眼睛在我脸上打量了几眼，又转移到江鹤棣脸上，最后对我们二人说：“把凶手交给你们？让你们把他屈打成招吗？谁不知江鹤棣手下有一套专门惩戒犯人的严刑酷罚啊，就是死人进去都能被折磨得开口说话呢。”
她不想交。
说明那个谋杀江宗城的凶手果真有问题。
我朝江鹤峤看过去，他眯起一双狭长的眸子冷冷地盯着我和江鹤棣，却不说半个字，只把乔绮兰推出来当挡箭牌。
因为乔绮兰是长辈，且江老太今天在场，他觉得无论乔绮兰提什么无理的要求，或者说什么过分的话，我们都不敢反驳。
这母子俩显然早就提前商量过应对我们的对策。
江鹤峤不出面的话，江鹤棣也不便出面，那就只有我出面了。
再怎么说，他们是一家人，闹得太难看，会惹人笑话。
那好，坏人我来当，好人就由江鹤棣去做吧。
我思索几秒钟对乔绮兰说：“要不这样吧，咱们报警，让警察介入。既然乔姨不相信我们，总可以相信人民警察了吧。”
“报警？”乔绮兰忽然提高嗓门，声音尖利地问道：“你说你要报警？”
“是，报警。警察公平、公正且办事效率高，相信他们会很快查出幕后真凶，给爸爸和鹤棣一个公道的。”
“宁鸢，你脑子没问题吧？这种事能报警吗？宗城住院的事我们所有人都想尽一切方法保密，不让外人知道，你却要报警。你把宗城重伤的事传出去，会给江氏集团造成多大的损失，你知道吗？”
我就知道她肯定会拿这一套说辞来堵我的嘴。
我侧过脸看向江老太，道：“奶奶，我要报警并不是想把爸爸受伤的事泄露出去，只是想让警察还鹤棣一个清白。”
江老太微微点了下头，并未开口说话，只拿一双慈善又严肃的眸子望着我，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我继续道：“这些日子鹤棣一直跟我在一起，他身中剧毒，双目失明，这几天我一直陪着他四处求医问药。爸爸出事那天，鹤棣其实也去鬼门关走了一趟，我爸以及东城医院的医生可以做证。鹤棣是清白的，请奶奶您一定要相信他，他这人虽然外表冷淡，可是极重情义，别人不清楚，奶奶您应该清楚。”
江老太频频点头，听我说完后对乔绮兰说：“棣儿是我一手养大的，我养出的孩子什么品性，我比谁都清楚。棣儿不是那种狼子野心的人，我也觉得此事充满蹊跷。这样吧，既然你不放心宁鸢，那就把那个杀手交给我吧，我派人去审，还宗城和棣儿一个清白。”
乔绮兰不愿意，“妈，人都是会变的，江鹤棣早就不再是当年那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了，他已经长大了。这些年他一直过着刀口舐血的日子，早就变成了一个阴险可怕的人，弑兄杀父这种事，他真能做出来。您不能再这样偏袒他，他是您一手养大的不假，可宗城却是您的亲生儿子啊，谁近谁远您分不清楚吗？”
她的言外之意是江宗城是她的亲生儿子，而江鹤棣却是一个私生子，让江老太不要因为一个私生子伤了亲儿子的心。
江老太微微闭了闭双目，睁开眼睛缓缓地说：“我主意已定，你们谁都不要再劝了，那个杀手你们马上派人送到老宅去！”